这态度,还不如不好。
柳念絮差点笑出来。
太后就是太后,手段非寻常可比。
二皇子妃弃沁贵妃,转而侍奉皇后,认皇后为婆母,这一巴掌扇的,可真响啊。只怕沁贵妃和二皇子早就气死了。
温圆圆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勉强笑着:“民女遵命。”
换了位置,坐到皇后身后去。
殿内气氛有几分尴尬,柳念絮靠在太后身边,渐渐停了颤抖,乖巧道:“太后娘娘吃点菜吧。”
太后夸她:“真是个细心的好姑娘。”
沁贵妃气到脸色发白。她在太后跟前事事恭敬,每年布菜斟酒,从不假手于人,连宫女做不到如此贴心,亦从未得过太后一句夸奖。
这柳念絮只不过夹了一下菜,便是“细心的好姑娘”?
如此偏心,让人怎能不生气。
皇后轻轻一笑,看了半晌才开口:“本以为这样的大家闺秀,都是娇生惯养不懂事的,没想到柳丫头如此乖巧懂事,日后倒是能让我轻松些。”
“是这个理。”太后笑笑,“等穆儿娶了媳妇儿,你将宫中的琐碎杂事分她一些,让她给你分忧,你就来我这儿歇歇,也享享儿媳妇的福。”
婆媳两个一唱一和,贵妃脸色大变,听皇后和太后的意思,莫非是要宫权送给这个姓柳的丫头片子?
太子在应天府养一套自己的班子,太子妃在宫中掌权,那她自己的儿子,靠什么去夺权?
贵妃在太后跟前没有体面,便将一双美目落在皇帝身上,眉眼含情,颤巍巍咬着下唇,娇滴滴看着皇帝。
皇帝手一顿,转头笑道:“皇后年纪轻轻的,何必把担子都压在儿媳妇身上,再不济还有贵妃帮忙……”
柳念絮眨眨眼,朝太后身侧靠了靠,极天真开口:“可是……哪有妾室管家的呢?”
这声音小到只有太后能听见。
太后脸色一沉,“皇帝,贵妃再好也非中宫之主,皇后上有婆母,下将有儿媳,再不济还有女官们协助,何至于求妃妾帮忙?”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日后不许说了。”太后蹙眉,十分不悦,“当日先帝在时,欲将宫权交给贵太妃,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你可还记着?”太后咄咄逼问,“如今你自己做了皇帝老子,竟给忘了不成?”
皇帝低头:“儿子晓得,是儿子失言,大节下的,母后别生气。”
太后便叹口气,也服了软:“哀家哪里是怪你,你日理万机,懒得理会后宫机锋,哀家都懂,只是自伤身世罢了,皇帝别怪我当着儿孙的面说话不好听……”
皇帝哪儿敢怪老娘,只道:“母后说的哪里话,儿子就算做了皇帝,也是母后的儿子,母后就算教训儿子,也是儿子的荣幸。”
他心里也有些怪上了沁贵妃,屡次招他惹怒母后,果然是个没有大局意识的,一辈子做个贵妃也就罢了。
这般想着,又朝皇后使了个眼神,让皇后哄哄太后。
皇后笑笑:“母后别气了,看看柳丫头吧,她都要吓着了。”
太后低头看柳念絮精致的小脸,笑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儿。不过胆子小有胆子小的好处,不敢做恶事。”
柳念絮羞涩一笑,小声给自己辩解:“民女没有。”
太后乐起来,揉揉她的脑袋,“我们穆儿眼光就是好,这样好的丫头,可去哪里找呢!”
皇帝跟着附和:“都是母后教的好。”
沈穆坐在皇子之首,微微一笑,不客气道:“多谢父皇夸赞。”
第50章 能臣贤王
皇帝指着沈穆笑:“谁说你了, 朕与太后夸柳家丫头呢。”
“皇祖母和父皇不是在说儿臣眼光好吗?”沈穆轻笑, “儿臣就当是夸我的了。”
太后嗔道:“真是个脸皮厚的,哀家是夸柳丫头聪明漂亮, 又孝顺明理,谁夸你了?”
柳念絮温柔笑起来,婉声道:“民女当不起太后娘娘这般赞誉。”
脸上带着羞涩, 腼腆又温柔。
“温和谦逊,谨慎婉约。”太后赞道,“颇有大家风范, 正要这样的姑娘, 才配得上咱们皇室风范,当年皇后身处闺阁时,亦是如此。”
皇后便笑了:“柳丫头脸皮薄,我却是个厚脸皮的,生受了母后的夸奖。”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气氛倒是极为和乐。
只是沁贵妃却已经被气的脸色发白, 将手中帕子掐的不成样子, 皱巴巴地握在手中, 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眼中的怒火几乎喷出来。
柳念絮心中痒痒,想讽刺她两句, 只顾忌着太后和皇帝在此, 不敢放肆。她略想了想, 目光落在沈穆身上, 将沈穆盯到抬起头,方朝着沁贵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挑事。
沁贵妃今天带着温圆圆过来,其意在柳念絮,想让自己吃亏的人,柳念絮当然不能让她这么轻易过去。
再者说,皇帝眼瞅着对贵妃有所不满,趁机搞到手一些好处才是真的,否则等贵妃把皇帝哄回转,今儿的大好局面,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重现。
沈穆看懂她的示意,沉默片刻,没有找沁贵妃的麻烦,反而看向挨着他坐的二皇子。
端着和蔼兄长的架势,假模假样看着对方:“我回京以来,似乎没听说过阿钊领了什么差事?阿钊如今在何处历练?”
毕竟是一朝太子,只与内宫妇人计较长短,未免失了气度,若要针对,只能拿二皇子出气。
二皇子沈钊极是得意,笑道:“皇兄近日不曾入朝议事,不晓得也正常,我最近在主理户部,帮父皇分忧。”
皇帝亦跟着点点头:“阿钊很是能干,帮户部尚书分担了不少,户部上下皆赞他有为。”
沈钊笑道:“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就满足了,那些虚名,儿臣并不在意。”
话语之中的得意,遮掩不住。
提起儿子的差事,沁贵妃亦是非常高兴,笑道:“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都是陛下和老臣们教着,慢慢学着为陛下分忧罢了。”
听起来像是推辞,实则是炫耀。
沈穆便笑起来:“贵妃娘娘何必自谦,阿钊有本事,孤亦十分为他开心,说起来父皇,应天府户部还缺个侍郎,我准备向父皇讨个人用呢。”
“既然阿钊在户部得用,不如父皇从户部拨个郎中给我,有阿钊看着,缺个郎中想来应无大碍。”
柳念絮眸光流转,低头掩住脸上的笑意。
阿钊在,所以父皇可以给我拨个郎中。瞧瞧这话说的,像二皇子只值一个郎中的本事。
再有就是,这郎中到应天府做他下属的下属,正儿八经告诫二皇子母子,你们是我的臣子,纵使再有能力,也只是臣子。
二皇子捏着拳头,恨声问:“皇兄此言何意?莫不是将我看作户部郎中了?”
沈穆面不改色,平静道:“阿钊可别瞎说,我并无此意。而且户部郎中皆是科举入仕,皆乃国家栋梁,前程不可限量,纵使拿他们与你做比,想来也不会辱没你。”
言外之意,人家是国之栋梁,你算什么?你根本比不上户部郎中,不必多想。
沈钊脸色难看,却无法争辩。
他总不能说是辱没自己,这话一出口,旁人还可,先得罪的就是全天下科举入仕的低阶官员。
而且那些户部官员地位不高,但同年同科一堆,保不齐就与哪个父皇的心腹交好。他不是沈穆,得罪不起这些人。
皇帝也看出底下的腥风血雨,想想自己刚才夸赞阿钊的行为,还有贵妃的得意,也难怪阿穆生气。
皇帝清咳一声:“阿穆一个人在应天府理事,何其艰难,却做的井井有条,朕看着,颇有明君风范。阿钊能在朕手下办事,是能臣贤王,朕有子如此,甚是欣慰。”
柳念絮手一顿,余光看见皇帝平静的脸,还有皇后和沁贵妃的吃惊。
这话,几乎等于说敲定名分,确保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柳念絮默默低头假装喝水,借着衣袖掩盖住微微上翘的嘴角,皇帝虽宠爱沁贵妃母子,聊起天如同老父亲一样夸赞二皇子,可实在不算糊涂。
至少还明白,何为正统。
不过这下子,贵妃母子只怕就要失望至极,甚至觉得天翻地覆吧。
意在皇位的皇子,忽然被父亲盖上个贤王能臣的名头,还有什么盼头?做的再好,日后也只能做兄长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