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逐渐消失(16)

“我和一名姑娘口头定了亲。”菱歌觉得这件事是得首要告诉菱笙的,并且也是他自己为之自豪的,“她很可爱。”

菱笙拢手,眯眼笑着,享受这短暂当哥哥的感觉,“你喜欢她。”

“喜欢,她不悔,我便娶她。”如此像陷入情感的懵懂小孩。

他看雪景,传来菱歌的声音,“哥,你来喝我的喜酒好不好。”

他说:“我很欢喜。”

有哪个家长不高兴亲眼见证自家小孩长大,听到菱歌过得欢喜,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将一些事实埋葬在风尘中,菱歌不知道这些事,真是太好了。

“大冷天,不叫姑娘进来?刚刚还看到了位姑娘。”

菱歌这才反应来,推门,冲外头喊了声“樱花”却发现只有疾走的雪花,心底疑惑:她去哪了?平时每天能见许多面的,怎么今天特殊的日子反而了无音讯?

“她怕是不想见我。”

他收拾桌上的碗碟,人生如此,太多叹,并没什么用,只是多用了口气而已。

“可能有事吧。”菱歌觉得樱花是很期待见到他的哥哥的,想到那可爱姑娘贪吃的模样,他又止不住想笑。

“菱笙哥,你的头发。”凑过去看看,菱歌小心翼翼地拉来菱笙的发丝,可谓白到发根,哥哥是生什么病了么?

“嗯。”

见菱笙无意透露过多的模样,菱歌又开口称赞,“你穿的衣服如此好看。”指尖蝴蝶般划过那似乎藏有玄机的衣袍,却在半路被擒住。

“是呢,希望你这辈子都穿不上它。”他盯着那宛如星辰的双眸,伸手轻轻捂住,又攀着捂住那双耳朵,而菱歌笑着,闭着眼,弯着唇,和那日满带血哭泣的娃娃重叠。

菱笙心语:足以。

第41章

雪美人停了,止住了冷若冰霜的风吹,那些像萤火虫般的雪不再继续飘荡,晚穹中意外闪着星光,一人踽踽独行,宽袍儒雅的银发人儿提餐盒踱步,天地浩荡,不止是他承受着这份地冻天寒,更不止他做出慷慨到匪夷所思的付出,这不是应该也不是活该,这是他作为生存在芸芸众生见一员的自我意识,寒透的空气轻而易举的红了纤长的双手,他的双早已不沾阳春水不动粗糙活儿的手,却和他弟弟的双手一样,瘪皮下有冻疮。

“出来。”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着,漫不经心地走着,抬头明月,有心观赏,倒是极美,能纳入心中,那便无憾,今晚的明月看起来格外的弯缺。

一道寒气,那躲在梅树下的丸子头露出来,全身积了层薄雪,是平静地打量与不带任何疑惑的探究。

“姑娘,躲的话,不该露出自己。极易被发现的。”

菱笙未招手,只是停下,往那头的人抛来一唤,“过来。”

只见这看起来与他弟弟一般年纪的小姑娘,不犹豫地踮着小碎步,朝他凌然走来。

站立在他面前,像是等待着什么宣判。

菱笙伸手扫去这小姑娘披风上落了许久的雪,瞧见她不安,他两手合入袖中。

“静静听,今朝你能听到人生快意潇洒之时,也能听到人生低潮伤感之时。”

“菱歌的哥哥,我该怎么办?”她不知叫他什么,只是用那映着月光的眼瞳,恳切瞧他,她信这个人不坏,因为他对她说的第一句是,只要菱歌平安,能为菱歌着想的,她无法说出这人有哪里坏,有哪里有不值得信任之处。

一开口,竟发现这姑娘比那个弟弟更像个小孩,

语言是一把剑,用好了,能砍断不少可避免的纷争,未用好,只是给自己添伤而已。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放下手后,凑向姑娘,朝她耳语,他看不见的表情由惊讶变为茫然,悦耳余音缭绕,她手中多出一包药,手心拿着这东西的地方有点烙。

“对不起,乖孩子。”菱笙摸了摸此刻在挣扎思考的头,踏向灶房。

她将那包东西塞在胸口,很难受,夜空又抖落出不少白屑,六角形的花晶莫测变换,雪懒懒地盖在梅枝上流连,她触摸雪絮,连睫毛也沾上了寒冷的银栗,插入雪中世界的是连绵无绝期的伤悲。

颀瘦的菱笙进入房间,周身镀上层寒意,将餐盒置于方桌,飘来的浓浓药味让菱歌皱起了眉。

“哥。”菱歌合上书,没有抬头,“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即便无比清楚自己就算渴求,该走的还是走,但依旧十分愤怒。

他将碗放在桌面,散着的温度烫着两人的脸颊,烛火摇晃,四周喑哑,没有说任何解释的话语,知道吗?有些事情,就算你明白了,又能如何,不如,少些痛苦,不明白的好。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忘了你!”

“我不管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可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想你的机会!”

“能不能让我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啊。”他没哭!却流着眼泪......

第42章

“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是作为哥哥的菱笙帮弟弟菱歌擦拭泪水,一名温柔又贴心的大哥哥,言语舒适地像蓝天中绵绵的云,“天冷,驱寒的药。”

他留恋地看着菱歌的面容,以便回忆,苦乐悲喜中无法计较得失离舍,明明想护在怀中千般疼惜,却随时间,越推越远。

菱笙衣服身上的符文在游走,他低下头,含淡淡笑意。

哭泣渐渐止住,菱歌委屈巴巴地蜷住那人的手,“你不要走!”有一种情感,被世人唤做亲情。

这手,曾教他习字,教他如何成长,供他成长,如今,为什么会如此冰凉,似是飘来暗香,菱歌意识飘忽,有很多很多是从哥哥那学的,然后?他想学更多所以挽留?不是的,因为和这人相处是如此美好,他想延续这份美好,的确也有许多痛苦的回忆。可再痛苦也抵不过上这个人能在身边的欣喜,这份心情叫眷恋。

屋内摆荡的烛火无法驱散辗转的苦涩,反而更添落心绪复杂。

“好、好....”他摆袖,并不迫求,哪怕等到翌日破晓,“菱笙,何时骗过你?”

菱歌竟是稚嫩地咧嘴笑了,无比认真地说,“那哥晚上陪我睡,不许走。”

“像小时那样。”

“好。”他满口答应,为自己奉了杯茶,难咽苦涩,陈年旧事烂在心头,满院空枝抖落一地,残灯退映。

不知名深夜,又落起雪,似乎是梅花也被甩下几朵,雪纷纷扬扬,缭风簌簌,掩埋绮丽寒衣一步一步深陷的脚印。

熟睡的小孩辗转反侧,陡然狠狠地抓紧什么,抱拢的却只有空气,离人的温度已不在。

所有真话,就像为欺骗他这一次做的铺垫,原谅我吧,最后一次。

天寒,你帮我等经年春暖花开。

“这是你的弟弟。”母亲低语,他好奇地往母亲怀中瞧,口齿不清,“弟、弟....”

“一定要照顾好弟弟。”说完这句,话语的主人就再没回来。

暮色夕沉,转眼只剩他和弟弟相依为命,白驹过隙,当耳边响起清脆嘹亮的“哥哥”二字,他被生生逼出眼泪,岁月如梭弟弟蹒跚学步,一点点长大。

“哥......这似什莫?”“石头。”“饿....”“自己煮。”“哥.....泡泡~”“认真洗衣服。”

他总是对这无比依赖自己的弟弟苛刻,却时刻挂心弟弟,看不得弟弟受伤。

落了整夜的雪,仿佛下了一个世纪,而第二天早上没有温度的阳光却明媚着,孤独流离的背影就像从未来过。

南柯一梦的菱歌迷糊着醒来,下意识摸了摸手边,发现床边樱花开心笑着。

“菱歌,早哇,第二天了。”她抹去自己眼角的水渍,

他不觉伸手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前额头发,“怎么乱糟糟的。”他似是有些习惯了她大早上趴床上了。

只见那伶俐的姑娘不停晃脑袋,“菱歌,菱歌,春天要到了。”

“还有十几天呢,樱花。”他善意地提醒道。

“每天都要高兴!”可樱花说的话,有点令人难以琢磨。

“恩。”他只是点头。

第43章

虽然樱花一直十分活泼,但今天突然热络起来,时不时在身后打量着他,观望他的神情,这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还挺好的,起码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清晨暮霭濛濛,世界刚从沉睡中苏醒,万物又舒展着腰肢,已经感受不到冰冷厚度的空气无时无刻不触摸着裸露的肌肤,雄鸡独立在枝头等待太阳的喷薄,低沉漂泊的白云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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