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被晨音这样一说,也来了气性,沉声回道,“好。”
晨音唇角微动,心底叹了一声,如今的青梧,并不是从前那个把她当自家妹子看待的青梧。话说到这个份上,晨音也不好再留下来自讨没趣,借口出宫的时辰快到了,行礼告退。云婠端着茶水进来时,见青梧独自坐在亭中拧着眉头出神,忙温声关怀道,“主子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晨音格格呢?”
“她先走了,我也没不舒服,只是……”
青梧鬼使神差顿了一下,生生转了话题,“云婠,你近日怎么总去慈宁宫,你那个小姐妹出了事?”
云婠有个关系极好的小姐妹在慈宁宫苏麻喇姑身边做事,因对方是苏麻喇姑教出来的人,青梧也放心让云婠与她交际。只是不知为何,近日云婠出去的次数越发多了,青梧好几次都找不见她人。云婠低着头,青梧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呃……是忍如的阿玛近来病重,忍如心有郁结,奴才才总是过去安慰的。主子若是不喜,奴才便不去了。”
“无妨,忧虑父母是人之常情,你向来是个重情的。只是你要注意些,下次别在饭点去,耽搁了吃饭,小心熬坏身子。”
“多谢主子关心。”
云婠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对着青梧展颜一笑。可这日饭点的时候,云婠又悄悄出去了。一路行至慈宁宫附近,却并未进慈宁门,趁着四处无人,绕路过去,悄悄溜进慈宁宫后面的大佛堂。
第30章
晨音随钮钴禄氏回到府中不久,日影西斜,已到了掌灯时分。“你不是说述清要来?我还特地把你五哥赶到外院去用膳了,怎么一直不见她人?”
自年前道横与沉晓在京成婚后,便在各方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偕同新婚妻子不情不愿的回到盛京去,跟在三官保手下做事,为将来接任佐领一职做准备。钮钴禄氏与三官保夫妻关系僵硬,见盛京佐领府既有沉晓主持大局,乐得清静。便故意借口照看刚被恩荫为蓝翎侍卫的特布库,带着晨音常住京中。“我已经打发人去外面候着了,额娘您先用膳吧,等会儿我带述清去我院里吃就成。”
“那怎么行,来者是……”
钮钴禄氏的话被急吼吼跑进来的秀珠打断,“格格不好了,靳府的人说靳姑娘只回府换了套衣裳,便往咱们府上来了。奴才以为是两边错过了,便去问门房,可门房都说没见过靳姑娘。”
晨音“豁”的站起身,大步往外走。若按秀珠所说,这都快大半个时辰了,述清就算是挪也该从巷子那头的靳府挪到佐领府来了。好生生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了,晨音想起自己之前的揣测,心头有股不详的预感……“你干什么去?”
钮钴禄氏忙喊住晨音。“额娘,我放心不下述清,想让五哥陪我出去找找。您先用膳休息,放心,我们很快回来。对了额娘,麻烦等会儿您让明姑姑亲自走一趟靳府,就说您看着天色晚了,想留述清在府内歇一宿。”
靳家规矩甚严,若是得知述清夜间失踪,述清就算被找回来,这辈子怕是也只有老死家庙一个下场。晨音话还没说完,人已消失在门口。钮钴禄氏知道她这几年越发有主意了,拦也拦不住,只能皱着眉吩咐多派些人跟上。“妹妹,你说的几个地方也找遍了,还是不见靳姑娘的踪迹,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这天色不早了,要不先送你回府,我再接着找?”
特布库驱马走在马车边,低声与晨音商量。“我回去也不安心,还是跟着五哥吧。嗳……前面哪处是什么地方,这么亮堂热闹?”
隔得还有段距离,晨音已能听见楼内传出的欢声笑语。“哦,那是新开的茶楼,里面搜罗了不少杂耍玩意儿,很是吸引人。”
晨音闻言,当即说道,“五哥,我们去里面找找吧。”
述清坐的马车虽被扔在路边,但里面毫无异样,看情况述清八成是自愿下车的。晨音琢磨着,她可能是被靳府关坏了,所以才找着机会悄悄偷跑出来。述清喜好热闹,没准儿会往茶楼里面凑。随侍在找掌柜的打听消息,晨音则随特布库上了二楼雅间,路过过道,隔着竹帘无声打量着。然后冲特布库微微摇头,她与述清相熟多年,单从身形便能判断出里面的人都不是述清。随侍那边也没得到什么消息,特布库见晨音目露失望,忙道,“咱们走吧,京城好几处这样的地方,再找找。”
晨音点头,几人快步走到楼梯口,一侧的竹帘突地撩了起来,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样子是在找人?要帮忙吗?”
“参见王爷。”
雅间里坐着的,正是恭亲王常宁。“免了,看你们这心急火燎的样子,进来喝杯茶降降火?左右本王约的人迟迟未到,怪无聊的,你们来陪本王坐坐吧。”
常宁说着,亲自添了两杯茶水。特布库与晨音对视一眼,主动开口道,“王爷好意卑职心领了,但卑职还有要事,实在耽误不得。”
常宁哼笑一声,随手把茶壶推到桌上,“你这就没意思了。本王不是说了吗,可以派人帮你们找。”
两人说话间,晨音发现常宁有位随从悄悄走了出去。念及上次恭亲王府的事,心内瞬间明了常宁的打算,这是又准备当月老呢,晨音额角跳了一下,拒绝道,“一点小事,不敢劳烦王爷大驾。”
常宁却一味的装傻充愣,笑呵呵的回道,“不劳烦不劳烦,举手之劳……哎,七弟,你总算来了。”
“五哥。”
一名娃娃脸,笑容灿烂的年轻男子自外面进来,光滑溜溜的月亮头看着比那笑容还要亮眼几分。晨音一看那大脑门,瞬间想起了来人的身份——当今皇帝的七弟,英年早逝的纯亲王隆禧。特布库显然也是认识隆禧的,忙行礼请安。隆禧随意摆摆衣袖,隔着帷帽瞅了晨音两眼,调笑道,“我说五哥你可真行,我就迟到这么会子,你让下属作陪也就罢了,还把八大胡同……”
常宁一听他话不对头,忙塞了块糕点在他嘴里,“瞎说什么,这是佐领府的格格!”
常宁磨牙,特意加重了“佐领府”三个字,隆禧双眼圆睁,惊奇的与常宁对视一眼,不留神竟把整块糕点吞了下去,然后雅间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偏隆禧被呛着了还不安生,断断续续的问,“咳……真是她……”
常宁肯定的点了点头,隆禧的眼睛更亮了。他一直好奇二哥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谁知每次都有事错过,今天总算让他逮着活的了。隆禧脸上还留着被呛的红晕,搓搓手,一脸期待的和晨音打商量,“那个格格……我能不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你别误会……我其实是担心你被闷着,把帷帽摘下来吧!”
“……”
晨音还未开口,特布库闻言已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晨音面前,眸底带了三分怒气。他自己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对自家妹子不正经。“荒唐!”
一声呵斥自身后传来,两字道尽了特布库的心思。若不是对方身份特殊,他方才都想直接上拳头了。晨音心头微叹,未料他来得这般快。微侧过身子,给福全行礼。福全目光在晨音身上停了一瞬,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继续呵斥隆禧,还顺便把‘罪魁祸首’常宁捎带上了,“老五你看你做的好事,把个隆禧带得跟第二个你似的,荒唐流气而不自知,还不快给格格赔罪。”
被指责的两人却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二哥,你偏心哦……”
福全被一句“偏心”弄得颇不自在,板着脸,眼睛却不由自主去瞟晨音。晨音硬着头皮走出去,“王爷,二位王爷只是玩笑话,晨音并未放在心上,你也无须介怀。我与五哥还有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对对对,二哥,格格他们在找人,你看要不要让王府的人帮帮忙。”
常宁在当月老这件事上,有着异样的坚持。晨音唇角抽动,不待福全有所表示,婉言谢绝,“多谢几位王爷好意,这事儿我与五哥便行。”
多些人帮忙寻述清固然好,但这样也更容易走露风声。述清八成是因为贪玩才跑出来的,实在没必要闹得太大。同为男人,特布库早就觉察出这群王爷对晨音态度不对,板着脸行了礼,二话不说护着晨音往楼下走。福全靠在窗前,望着兄妹二人离开的背影,抿了口茶,顺便把舌根的苦涩咽了进去。“二哥,我没脸没皮好不容易把人给你留住了,你匆匆赶来,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