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风月(174)

作者:关尔小禾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明长昱端然而坐,指尖轻捻着袖口暗银色纹理,说道:“也有可能。”

君瑶掀起车帘,对车夫说:“去县衙。”

这一路疾驰,也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县衙。今日县衙之中人比较少,知县严韬与县丞顾恒子都已外出办理事务,连分管几房的主管,也随之外出,留下看守的,只有吏房的主管。

吏房主管认得君瑶,说:“御史大人也随严大人外出查看水利了,您不妨等候片刻。”

“查看水利?”君瑶隐约是听隋程说过,这事务本属于李青林,但隋程作为御史,查看水利这样的要事怎会不亲自前往?何况李青林身体有疾,若他此时单让李青林独自前往,只会让别人认为他不知体恤同僚。

君瑶也不再追问这事,问道:“听闻县衙的人,将祭河花灯带了回来。”

吏房主管愣了愣,外出跑腿查案,那是班房的事,他不曾了解,只好又向班房的人打听之后,才回来告诉君瑶,说道:“确有此事,只是那花灯并没有带回县衙,而是抬去了郡守府。”

“这事知县大人知情吗?”君瑶蹙眉。赵无非的尸体被发现时,严韬第一个站出来,声称会将此案严查下去。她本以为,若是花灯里发现了什么线索,也应是知县严韬带回来细查,却不曾想花灯被郡守的人带走。

吏房主管犹豫着摇头:“知县大人应该是不知情的,他昨日外出后,至今都没有回来。”想了想,又说:“期间顾大人回来过,也不知是不是顾大人的意思。”

这案子既是严韬与御史隋程接下了,其他人就没有立场插手。

君瑶心里微微一沉,离开县衙,将此事告知了明长昱。

明长昱闻言一哂:“若是为查案,那就说不通了。此案归御史查办,严知县也有权查,但如何行事也需向御史禀明。赵无非是郡守的儿子,为避嫌理应置身事外,不能插手。若因查案将花灯带走,没有御史和知县的授权,是想如何呢?”

君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说道:“有两个可能,其一郡守府想插手此案,也不管什么避嫌道理规则律令了。其二是县衙之中有人帮衬着,让郡守可查办此案。”她蹙眉,喃喃沉声道:“县衙的人昨日就外出办事了,看来可能是第一种。”

君瑶立即改道,去了郡守府。

其实以她的身份,不好亲自去见赵松文,明长昱也在暗中搜查赵无非在商政上的罪证,不好与赵松文会见。果不其然,赵松文婉言拒绝相见,让人带话说自己沉溺于丧子之痛,悲伤不能自已,不方便以憔悴容颜见御史的人。

人家也没怠慢君瑶,好茶好水地接待着,反倒显得君瑶咄咄逼人不明事理。

君瑶只好缓下来,问带话人:“听闻赵大人昨日将祭河花灯带回了襄州郡守府,可知为何?”

来人客客气气地说:“那花灯是少爷亲自设计制作,老爷也是想睹物思人,给自己留个念想。请大人体谅老爷的一番拳拳爱子之心,那花灯留给别人,也无甚用处,于老爷而言,却是一种寄托。”

君瑶露出悲悯之色,“我懂的……”她欲言又止,心中暗哂,这赵家的人,果然滑不留手,三言两语的,就将她继续盘问的话堵回去了。

默默地喝了几口茶,君瑶又问:“那赵公子身边的那位赵富……”

来人轻叹一声:“赵富这小子,偷懒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都没出现,我们也正遣人四处去找呢。只盼着他没什么事才好。”

君瑶唇角紧抿,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回去。

若是换做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早就有些动怒了,偏偏这时她还要维持镇定,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虽说这些事情都早有预料,可被人戏弄还不能发作,君瑶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她现在也明白,为何明长昱面上的笑意如此丰富,意味不明时深时浅,因为若是不笑的话,就会有种难抑克制的揍人的冲动。

“大人喝茶,”赵家人却是笑不出来,他轻叹一声,神色哀伤,“少爷无端惨死,真相一日不明,赵家人一天不会心安。老爷说了,这事还望御史大人多多劳心,日后赵家人,必然记得御史大人的恩情。”

赵家在京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背后还有太后撑持。他口中的赵家,并非单指河安赵家,也指京中赵家。毕竟河安赵家与隋程关联不大,真正能与隋家同等而坐的,是京中赵家。

这是赵家在向隋家示好了,暗示君瑶将话带给隋程。

君瑶低头喝茶,又随意寒暄关心了几句,就借由离开了。她步履匆匆,心头揣着事,赵家人能将已经供奉好的花灯带走,是否还会做出其他的事?比如带走与花灯有直接关系的苏德顺?赵无非的尸体刚被发现时,赵松文当然是悲痛难耐,满腔怨恨刺激着他要立刻找出凶手,更何况他上头还有赵家祖母和族长施压。但他毕竟混迹官场,做了襄州之首,很快就能冷静下来分析局势。此案已经让御史插手了,查案时难免查出些什么,甚至可能查出赵家的隐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手段,以最好最快的方式结案。

快速回到马车上,正见明昭与明长昱说完话,君瑶攀着车辕上了车,明长昱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赵家人让你吃亏了?”他眉宇间一凜。

她面色沉静,默然不语,看似平和,却掩不住眼底细微的不甘与薄怒,君瑶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被他一眼看穿。轻叹一声,说:“没有,我毕竟是御史的人,赵家人不会给我难看。只是带走花灯一事,他们打算赖下来,不愿交代原因。”

明长昱面色稍霁:“他们没为难你就好。你也不必气闷,河安赵家,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临危而不自知。”

在他看来,自韩愫将县衙的账目呈文递上去那一刻起,这个掌握了河安半壁的赵家,就如岌岌可危即将颠覆的巢穴,只需一夜风雨,就会倾巢颠覆。若想加速赵家的覆灭,只需再搅起一阵风,而这阵风,不需要他明长昱去搅弄,赵家人自己就会闹出事端来。

一个庞大的世家,通常是从内里生乱,才会颠覆得更快更彻底。

“方才明昭说,赵家人已经去过苏德顺家了。”明长昱低声道。

君瑶心头一惊:“他们想如何?”

明长昱依旧坦然平静,温言说:“你留了人看着苏德顺,本意是防着他逃走。可也正好将赵家人阻了下来,赵家人再如何,也不敢公然与御史作对,所以苏德顺没被赵家带走。”

君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依旧担心赵家会生出其他事来。

“侯爷,你手上已经有了赵家的把柄,为何不就此将赵家拿下?”

马车拐了弯,明长昱身体稍稍倾斜,自然而然地向君瑶倾了半分,他顺势看着她的眼睛,说:“就韩愫的呈文,以及我在黄册库查到的账目,还有与赵家有关联的商人、官吏来看,我手中赵家的把柄的确不少。行贿、贪墨、官商勾结、欺上瞒下、私开税目,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就如火堆里的柴火,越多火就越旺。可是赵家人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有这些罪名,还不能完全将河安赵家一网打尽,最多只让他们受个重创。”

“若要彻底击溃河安赵家,该如何?”君瑶问。

“需要等一个契机,逐一瓦解,”他歪了歪头,轻轻压住她的肩膀,趁她避开之前,轻轻蹭了蹭,说道:“赵无非的死,就是一个契机,韩愫的死,也是一个契机,若查明真相,牵扯在这桩案子中的人,一个都别想脱罪。这些人大可能是与赵家关联紧密的,除去他们,就如除去赵家的臂膀,届时在连根带起,赵家的势力,就会慢慢松弛。”

君瑶瞬身似触了电,僵持着避开了些,“这些世家把控着地方,就如地头蛇一样。河安赵家一瓦解,朝廷就会另外派人来接手吧。”

“是,”明长昱颔首,“这里大半税收,都入了赵家人和世家的私库。若朝中的人来接手,至少那些本应属于朝廷的钱,不会被人贪墨私吞,这里的百姓也少吃些苦头。我伪装成商人,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查清赵无非在官商之间的黑幕,查探他据此敛财的方法。”

“那你查到了什么?”君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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