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跟过来小声问她:“你脸怎么了?出什么事?”
“没事。”
“打架了?”
“没事,别问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
“我陪你去趟医务室吧,嘴在流血。”
孙伟坐在凳子上,大张着腿嘲讽一句,“去什么医务室,摔本子摔那么潇洒,除了脑袋,没看出哪有毛病,多威风啊。”
“可没您威风。”慕有哥怼了回去,“大英雄。”
孙伟也不让,“不敢不敢,哪敢跟您比啊,学霸啊。”孙伟对着旁边同学呵笑了声,“学霸,牛逼呢,还会打架,要不要晋升校霸啊?”
班长敲敲桌子,“行了都别说了。”
慕有哥抽出张纸擦了擦嘴,随手揉成团扔进桌肚里,她看了一眼孙伟,嗤笑了声,懒得争口舌之快。
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些,大家窃窃私语。
“怎么了?”
“不知道。”
“徐小妍惹她了?”
“怎么可能,徐小妍那么老实。”
“你看,还在哭呢。”
“慕有哥平时挺低调的啊,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你看她那伤。”
“她刚刚说徐小妍传话,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谁知道啊,徐小妍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表面那么老实,心思重着呢。”
“看把孙伟急的,都要把慕有哥吃了。”
“他也就敢班里横,让他出去跟楼上那些人犯冲试试。”
“小妍,别哭了,没跟她计较。”
“真以为自己学习好无法无天了,神经病。”
同桌赵澜抵了抵慕有哥,“你真打架了?”
她没有回答。
“徐小妍干嘛了?你生那么大气。”
“没什么,写作业吧。”
班长回到讲台,拍了拍桌子,“安静。”
……
第6章
高中时期,需要的不是特立独行的艺术,而且符合高考审美的考卷。所有人都努力朝着正确的轨迹靠近,只有闻川,画风清奇,离经叛道。
对于他这种铁定考不上学又性格奇怪的学生,大多数老师都不待见,即便有张好脸。可长得帅有什么用?既带不来艺考证、升学率,也带不来奖金、名声。起初,老王还会说他几句,长久下来,他也懒得再多嘴。
闻川待人凉淡,位置又在画室角落,即便是旁边的同学,也很少交流,他在这个画室,基本没有存在感,宛若空气。
晚上的专业课。
老王要作范画,第一次教半身像,大家争相往前挤,围了一大圈。蹲的蹲,坐的坐,还有几个不上心的站后面做小动作。
“都过来了吧?”老王拿了支6B,弹了下画板。
有人叫,“闻川。”
闻川还在座位上,画完最后一笔,正要起身。
“闻同学大师啊,不用看范画。”老王虽说的玩笑话,却有一多半的真心。
同学看过去,纷纷笑起来。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画的画,入不了人家大师的眼。”老王笑的一脸横肉,“大师也不需要上大学,闭门深造就行,是不是啊闻川。”
闻川无感地看着那群嘲笑自己的人,还是起了身,默默站到了后面。
“我们画半身像最重要的是这个比例啊,你不能头和身子一样大,胳膊和腰一样长吧。”老王说着说着,又扯到闻川身上,“不能跟我们大师学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川啊,别生气啊,老师开开玩笑。”老王往后头看了一眼,问闻川,“能看到吧?”
“能。”
“能就行。”
闻川并没往心里去,这些嘲讽的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
他个高,即便前面堵满了人,画纸上的一根根线条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可看着看着,魂又飞了。
…
第二天。
下午第一节政治课,班主任突然把慕有哥叫了过去,还给她拉个椅子坐下,果然,好学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慕有哥没坐,站在他的办公桌旁,“有什么事吗老师?”
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研究生刚毕业一年多,还是一副学生样。他叫谢原,教物理,戴着个细黑框眼镜,头发茂密,斯斯文文,人也亲和,与学生之间既是师也是友,大家都叫他,原原。
谢原瞧着她这一脸好彩,开门见山说:“最近有麻烦?”
“什么麻烦?”
“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别害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啊。”
“上午请假真去医院了?”
“不然呢,你看我这伤。”慕有哥指了指嘴边,挑了下眉梢。
“没大问题吧?”
“有的话我现在也不能在这呀。”她笑了下,“没事,小伤。”
“听说昨天下午你在班里和徐小妍起了冲突。”
“同学间闹闹矛盾很正常。”
“伤怎么来的?”谢原堵住她的话,“可别再跟我说摔得。”
“陈老师告诉你的?”
“她也是不放心。”谢原观察着她的表情,“打架了?”
她答的倒直接,“打了,跟别的班的,没打过,不过也没输。”
谢原愣了几秒,见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没有想太多,以为真的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他突然笑了起来,“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学生,有意思。”
“那是你太年轻,刚工作,再过几年,什么样的都会见到。”
“好吧。”谢原抱臂往后面躺去,“真不想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等哪天扛不住了,再跟你说。”
谢原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坐直了,“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别自个扛着。”
“好的原原。”
“没大没小的,惯坏你们了。”谢原取下眼镜,“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好的,那我走了。”
“嗯。”
刚出办公室,她那绷直的身体立马泄了下来,露出原型。像是瘫痪卧床半年的人,突然跑了两千米,浑身都酸。
离下课还有好一段时间,慕有哥不想回教室,她就近去了图书馆,在里头找找书看。
…
闻川数学不好,不,应该说他没一门课成绩好的,不管是专业课还是文化课,次次倒数。
教数学的是个年轻女老师,个子不高,戴着个金框眼镜,长了一脸温柔相,却是个炸毛脾气。
她观察闻川近一分钟了,直到敲了敲他的桌子,闻川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
数学老师把他手下的本子抽了出来,翻看了看,“闻川啊,我说你多少次了。”她又抽出他的课本来,“你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就算了,看看你的书。”
闻川没吱声,同桌低着头,憋着笑。
“站起来。”
闻川站了起来,高了老师一个头。
数学老师把他的课本往桌上一掷,“你就差把它涂成美术教材了,抬头。”
闻川看向她。
“次次不及格,从来不听课,你们文化课本来排的就少,还不认真学。”老师推了下眼镜,“光画画有用吗?到时候文化课成绩太低照样上不了大学。”
“你看看你那分数。”
“听说你入学时成绩还可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不想念了?”
“……”
“……”
“你听我说话没?”
“闻川?”
“想什么呢?”数学老师踹了他的桌腿一下,“闻川!”
闻川缓过神来,目光仍留在她的脸上。
“你这你一天天的,魂都往哪飞了?梦游呢?”
同学们一阵哄笑,连睡觉的都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热闹。
老师拿他没办法,“你站后头听去吧。”
闻川没动。
“没听见?”她挥挥手,“又梦游了?”
他动了下眼皮,“没。”
这学生,神志不清了?
画魔怔了吧?
“尊重一下老师,也尊重尊重你自己。”数学老师用尺子戳了下他的课本,“你要画也画点正儿八经的,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闻川顿时眼里有了神,“这是三个人。”他一本正经地解读着自己的画,“虽然在形体上与现实存在的人体比例有些出入,但我想表达的是”
“行了行了,你自己不学就算了,别浪费别人的时间。”老师不想和他废话了,“你也别站后面听了,站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