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书馆不大,对学生而言基本算是个摆设,里头陈设的书也永远是那几本,许久未见新鲜玩意。
慕有哥晃了许久,没找出一本心仪的书,却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闻川。”
闻川抱着课本,目光从她身上飘过,没打算打招呼。
“没课?”
“有。”
“逃课了?”
“嗯。”
慕有哥看他抱着课本,“数学课?”
“嗯。”
“你拿课本来这干嘛?”
闻川从书架最上层取出一本画册,“被罚站,站累了,出来走走。”
“……”慕有哥突然无话可说。
闻川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用手拂去书上的灰尘。
图书馆里除了门口打瞌睡的管理员,只有他们两。
慕有哥坐到他侧对面,看着那书侧的霉点,掏出包纸递给他,“用这个。”
闻川没接,她把纸扔到他面前,闻川拿起纸,又扔给她,“不用。”
力气过了,纸包滑落到地上。
空气凝滞了几秒。
闻川起身,拾起它,重新放回桌上,“对不起。”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她头顶凝固的血迹,已经快变成了红黑色,闻川坐了回去,“你头顶有血。”
她摸了摸脑袋,“噢。”
闻川低头,翻开画册。
她抠着血块,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干嘛了被罚站?”
“上课画画。”
慕有哥看向他的课本,“画书上了?”
他抬眼,“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啊。”她指了下他的课本,“书面上都是。”
“能看看?”
闻川没有拒绝。
慕有哥掸了掸手,拿起他的书随意翻了翻,上面大大小小的画,塞满了每一块空隙,甚至盖住了数字,“你这书,没一块干净的地了。”
她停在一页上,轻佻地笑了下,“难怪罚你站。”
闻川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这人有点幸灾乐祸,伸出手,刚要把课本拿回来。
“画的一个女人?”
他顿了下,收回手,“是。”
整页纸被涂成了浅黑色,左下角有个更黑的人型轮廓,没有双臂,跪在地上,没有影子,身上缠满了凌乱的布条。
这黑乎乎的一片,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有意思。”她用手指勾勒出个人的轮廓来,“她在赎罪?还是祈祷?”
闻川注视着她,呼吸一窒,心口像被扼了道麻绳,缓慢说出两个字,“祈祷。”
慕有哥歪着脸,看着画中的无臂女人,“你很特别,那次在你画室看过你的画,跟别人很不一样。”
看着这张寡淡的脸,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是班里最差的。”
“没有啊。”她支起手,撑住脸,“如果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多无聊,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画家了。”
“想要复制品,照片就好了。”慕有哥自言自语着,“艺术家都是特别的,就该有几分疯狂。”
闻川有些欣慰,嘴角隐约出现一点儿笑意。
慕有哥往后翻了翻,那一幅幅黑暗、荒诞、晦涩难懂,遍布书本各处。
她快速看着这些混乱的线条与压抑的画面,一股凉意没缘由的升降。
这个男孩,他的内心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慕有哥本就心情不大好,不想再看下去,把书合上还给他,往后一倚,两手伸进口袋摸到几颗糖,随口问了句,“吃糖吗?”
未待他回答,糖已经扔到了面前。
“请你吃糖。”
他没有拒绝,把它握在手心,“谢谢。”
下课铃响了。
慕有哥含着糖,手里折着透明的糖纸,“你不回去吗?”
“回。”
“我不能跟你待久了。”她一脸的倦怠,站了起来,轻叹口气,“省的有麻烦。”
闻川没懂这话的意思。
“我先走了。”
“嗯。”
她把椅子放好,转身就离开。
闻川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从近到远。
他摊开手看着那颗糖,包裹着它的糖纸散发出七彩的光来。
真好看。
…
慕有哥回到班级,尽如往常。
快上课了,她去书包里拿练习本,却带出一条粗长的白色肉虫。
她手一抖,本子和虫一同坠地。
路过的女同学惊叫,往旁提跳了两步,“哎呀,好恶心。”
目光聚集了过来。
慕有哥平缓了情绪,将书包拽出来倒了个底朝天,里头的书,水杯,零食尽数掉落。
还有条同款肉虫,死了。
“你包里哪来的这么大虫子,呕,中午吃不下饭了。”
“那条死了吧,你书上还沾了汁液,咦——”
“谁干的啊?这么缺德啊。”
沈冬楠?徐小妍?孙伟?还是谁谁谁?
她也不确定。
慕有哥去拿扫把和簸箕给它们清理了,至于书与包,她擦了擦,并不妨碍使用。
心里再恶心,也要卯足了劲,忍住。
越是有反应,他们也就越得意,越有成就感。
倒要看看,有些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
第7章
将近凌晨,慕有哥在房间里赶作业,宋致敲了门。
“进。”
她抱着三四袋零食进来,放在桌子边,“肉脯、坚果还有酸奶,你饿了吃。”
“又要干嘛?”无事献殷勤,定有所求。
宋致笑眯眯地坐到她旁边,拉起她的手,“闺女啊。”
借着灯光,她突然看到慕有哥脸上的伤,“诶,你脸怎么了?”
慕有哥推开她的手,“上火。”
“上火?”宋致瘪了嘴,“你真当我傻的呀?到底怎么了?”
“打架。”
“打架?你还会打架?”宋致居然笑了起来,掰着她的小脸看了又看,“没破相吧,还好还好,这个应该不会留疤。”
“我做题啊,你有事快说。”
“妈不是关心你嘛,急什么。”宋致摩挲着手指,突然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慕有哥睨着她,“要钱?”
宋致撇着嘴,眨眨眼,“妈的零花钱快没了,就剩五百多了。”
“怎么又没了?上周日不是刚给了五千?”
“上次不是王姐家出了事嘛,妈给她支了几千用,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大老远的赶回去,王姐对你这么好,要是你肯定也会”
“行了行了。”慕有哥打断她的话,“你出去吧,明天我打电话跟王阿姨核实下。”
“不用核实。”宋致鼓着嘴,趴到她身上,抱着她扭,“哎呀闺女。”
“疼啊。”慕有哥艰难地推开她,“别碰我。”
宋致松开她,酝酿了一眼的泪花。
“别演了,我求你了妈。”
她拽了拽女儿的衣角,“有哥呀。”
“到底干嘛了?”
“买了件新衣服。”
“……”慕有哥使劲把她抖开,把人推了出去,“出去出去。”
“哎呀,有哥啊,有哥。”她自外头敲门,喋喋不休,“那件衣服它实在太好看了,妈一时没忍住,就这一次,这个月都不买了。
你不是也买了一堆汉服在家挂着,你理解理解妈妈呀。
王阿姨走了,我和你哥哥还要吃喝的呀,妈妈又不会做饭。
你要饿死我们嘛。”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慕有哥开了门,甩了六百块给她,“就这些,用一周。”
宋致数了数,“这么点?还不够吃零食的,再加几百嘛。”
“就这些,不要拉倒。”
宋致委屈地把钱叠叠好,收了起来,“好吧好吧。”
慕有哥把门反锁上,回去继续刷题。
宋致会打扮,身材撩人,长相妖媚,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随便一眼抛过去,目如秋波,柔情似水,慕久国曾开玩笑道她:天生一股狐媚劲。
宋致不爱动,喜欢吃零食,偏偏还吃不胖。她扭着腰,哼着小曲转着圈的回了房间,开开心心敷上面膜,拆了包鱼干,美滋滋地又吃上了。
慕久国在广东做生意,很少回家,在慕有哥很小的时候,他每个月还会回来一次或者两次,可自打上了初中,他们时常三四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这不,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半年了。
慕久国很少打钱过来,但每次一打便是个惊人的数目。他很了解自己这个懒货媳妇和废物儿子,如果把钱撒了手,他们两能分分钟给你败光。于是,这些年家里的财政大权全由慕有哥掌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