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了么?”
“剪发。减发, 不吉利啊。”
“我不信这个。”
“这么冷的天。”她捏捏闻川的胳膊, “看你穿的这么少, 别冻着。”
“我不冷。”
“那也得多穿点。”林茹朝屋里喊了一声,“彤彤, 哥哥来啦, 快出来。”
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两个辫子甩来甩去, 手里拿着个小娃娃, 抱住闻川的一条腿, “小川哥哥。”
林茹摸了摸她的头,“妈妈教你怎么说的?”
彤彤大门牙掉了一颗, 咧开嘴天真烂漫地笑着,“小川哥哥新年好, 祝你天天开心,和姐姐幸福美满。”
“谢谢彤彤。”闻川掏出红包给她。
林茹拦住他,“同辈给什么红包。”
“没事。”他把红包塞给彤彤手里,“拿着。”
彤彤一手握着红包, 一手拉住他的衣角,“谢谢小川哥哥。”
“去沙发坐吧。”
“好。”
坐不久,小姨父从外头回来,“小川来了。”
“嗯,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小姨父掸掸帽子上的雪,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小川这发型个性啊。”
“自己乱剪的。”
“有哥呢?”
“她在剧组,没回来。”
“不容易啊,大过年的还工作。”
“嗯。”
林茹端了个果盘出来,“吃点水果,我去把剩下两个菜炒了咱们就吃饭。”
“少做点。”闻川说。
“没事,难得来一趟。”林茹撸着袖子去厨房了,“老公,你陪小川坐会,聊聊天,别成天玩你那破手机。”
“好好好,马上。”小姨父笑着过来把空调温度打高点,又打开了电视,“哎呦,今年真冷啊。”
彤彤拿了个小恐龙出来,趴到闻川腿上,“小川哥哥这个送给你。”
“你留着玩。”
“你不喜欢吗?”彤彤坐到他的腿上,“那小川哥哥你喜欢什么呀?”
小姨父拿了颗草莓塞进彤彤嘴里,“别闹哥哥,那边玩去。”
彤彤噘着嘴跑开了,“讨厌你。”
他把果盘往闻川跟前递递,“吃啊,别客气,都是一家人,自在点。”
“好。”
“吃草莓,甜的很。”
“嗯。”
“好久没见你女朋友了,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暂时不打算。”
“也是,而且明星都得搞地下情吧,不能见光。”
“嗯。”
“那你们这挺麻烦,你也不小了,新年二十几了?”
“二十六。”
“做什么工作?还在画画吗?”
“是。”
“挺好,画画挺好。”小姨父吧唧吧唧地吃着,“有哥现在挣钱挺多的吧。”
“嗯。”
“上回我和你小姨还去看了她电影,哎呦演的真棒,太有出息了,之前就总听你小姨夸她学习好,真是做啥像啥。”
“是的。”
“你可得把她抓紧了,娱乐圈水深,身边都是俊男富豪的。”小姨父见他没说话,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有哥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她这孩子我还是挺看好的。”
“嗯。”
“你们两处这么久,不容易啊。”小姨父叹了口气,“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亲情,离不开了吧。”
“亲情?”
“嗯。”小姨父吐出草莓叶,“男女之情能维持几年啊,两三年激情一过,接下来都是亲情、习惯、互相依靠。”
“你跟小川乱扯什么呢?”林茹端着菜出来,乜他一眼,“我可都听到了啊。”
小姨夫憨笑两声,“又没说你坏话,听呗。”
林茹又进了厨房,“少扯你那些歪理,草莓专门给小川买的,你给我少吃点。”
“得得得我不吃了。”小姨父拿起遥控器调着台,“小川想看什么?”
“随意。”
“有哥这会在演什么剧?还是电影吗?”
“电视剧。”
“电视剧好啊,以后能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小姨父调至一个晚会节目,抓了把瓜子嗑上,“吃瓜子,什么味的都有。”
闻川从不吃瓜子,应付地“嗯”了一声。他在这坐着,浑身难受,真想立马回去,烤着小火炉,安安静静地画画啊。
林茹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停地给他夹,堆的碗像坨山高。
吃到最后,闻川已经想吐了,却还是艰难地往喉咙里塞,不想留下剩饭给别人造成麻烦。
饭后,林茹去刷碗了,小姨父去给彤彤洗脸,闻川被空调吹的浑身发燥,耳朵滚烫,便去阳台上吹了吹冷风、透透气儿。
现在城市禁爆竹,如今这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世界都是安静的。
闻川忽然想起几年前慕有哥带给他玩的摔炮,真想和她再摔一次,下一次,一定一个一个的摔。
他唇角微微扬起,一转身,看到个熟悉的物件。
林茹结婚的时候,闻川花了半个月画了一幅画,送给她当结婚礼物。
现在它就在眼前,画布已经被拆下,只剩下一个木框,成了晾晒袜子的工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丝心凉。
“小川,小川,哪去了这是?”小姨父走到阳台,看到闻川正看着那画框,“哎呦,这画吧,有一次搬东西不小心给弄坏了,所以就干脆拆了。”
闻川没说话。
“我这寻思着这么大一画框,放那也是放。”
林茹听到他的话,匆忙赶过来,看到闻川的眼神,心里又气又悔,“小川啊,确实是坏掉了,心想着修起来也挺麻烦,就……就”
闻川挪开目光,朝她僵硬地笑了下,“没事,我画了很多画,大多数也都扔了。”
林茹不知道该说什么,掐向小姨父的腰。
小姨父拍了拍他的背,“呃……那个,快进屋吧,外面冷,你这就穿了件毛衣,这么薄,可别冻着。”
闻川进了屋,拉上玻璃门,“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林茹拉住他的毛衣袖,“再吃点水果嘛,坐下陪小姨聊聊天。”
“雪深了不好走。”闻川拿上外套,打开门,“我改天再来。”
“那我送你吧。”
“不用,你们早点休息。”
“我送”
未待她话说完,闻川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都怪你!明知道那是他送我的结婚礼物,不经过我同意就拆掉,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怎么能怪我呢?那画的什么呀,稀奇古怪的,你也说了挂家里不美观。”
“一直放储物间就行了,谁让你拆了!拆了就拆了,现在还被他看见了,独一个画框放在那,还挂袜子,你怎么不把头挂上!”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废物利用嘛,省的买衣架。”
“省省省,你就知道省,你可别忘了咱们那个车还是他送的。”
“得得得得,我的错。”小姨父也懒得吵下去了,“那你去看看,送送他,这外头下着雪呢,伞也没带。”
“你等着,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们的话,闻川听得清清楚楚,他听到开门声,匆匆下楼,躲到地下车库,林茹大步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姨。”
“你走到哪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怎么没见你人。”
“你回去吧,我打了车。”
“那好吧,到家了给我打给电话。”
“好。”
直到林茹上了楼,闻川才从地下室出来。
外头雪挺大,不一会就把他堆成半个雪人,路上哪里有车打,直达公交这个点已经停运了,得转好几趟车才能回去。
闻川独自站在公交站牌等车,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凉凉的,很快的融化、流下。
他看着这单调的纯白色城市,忽悠想听听她的声音。
闻川的通讯录里仅有四个联系人,慕有哥、小姨、画廊老板和席天。
号码拨了出去,刚响一声,他就立马挂断了,转而发了个短信。
【在干嘛?】
他目不转睛得盯着屏幕,等了半晌,她没有回。
公交车来了,他上了车,转了三次车绕了四倍的路程才回到了家。
他站在画架钱看着那张画了一半的画,耳边回荡着这些年来一个个质疑的、嘲讽的声音。
闻同学大师啊,不用学习。
大师也不需要考学,闭门深造就行,是不是啊闻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