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挂在崖边,撞击在石头上生疼。往下一看,再有几米远就是无心阵法的顶部了。
无心阵的威名肖季莲还是听过的,擅闯者从无生还。蓝鸢初次给她看的那一场梦境里,程久安便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是浅浅沾了一下,就保不住魂魄。
肖季莲的手有些微颤,手臂渐渐脱力,要抓不住榆木了。
榆木抬眼看着她,“主子放手吧。不然我会拖累你的。”
肖季莲愤道:“闭嘴!”额间青筋暴露。
“主子,为了一个侍卫不值得。更何况你还有黎骁,他的法力在我之上,有他护着你,我放心。”榆木脸色悲戚。
肖季莲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说了叫你闭嘴,不然都得一起死!黎骁是黎骁,你是你!我送你须念簪不是要你护着我,而是我会护着你一辈子。你少在这里放屁!”
她抬眼看着那棵老松树,崖上的石块有些松动,落石滚下,树根被拽得凸出来一大片,再不能想办法上去,他们就真的要葬身无心阵了。
“榆木,你听我说,我先送你上去。”肖季莲咬着牙出声。
“我不。”榆木拒绝,手中抓着的指尖开始滑落,“要上去一起上去。”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在衣袖中暗动。
肖季莲气急,刚想将他甩上去,怀中的莲花突然飞出开始变大,然后立于空中。
形势危急,肖季莲立马将手上的人甩到莲花上,然后自己一跃跳到巨莲花瓣之上。
她一施法术,莲花上升将两人带到崖顶之后,莲花又缩小飞回肖季莲怀中。
她摸着怀中躺得安静的莲花,嘴角一笑,真听话。
肖季莲扶起榆木,“没事吧。”
榆木微微摇头,“无碍。”
“没想到,你们这样都没死。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啊。”风凉话一出,肖季莲看着眼前抱胸讽刺的泗水,还有离他两步之遥的蓝鸢。
“连你这样的恶人老天爷都还没有收走。怎么轮得到我呢。”肖季莲唇齿反讥。
泗水轻笑一声,“看在蓝鸢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这个侍卫就该死了,他弄脏了我的衣服。”
肖季莲看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身边榆木却是浑身是伤,咬紧了牙,气道:“你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泗水,今日我就要你为伤了我的人付出代价。”
肖季莲把人放到旁边,“你好好休息。”
榆木拽住她的袖子,目色悲戚,“主子何不弃了我,他便可放你一命。为主子而死,是我的荣誉。”
肖季莲心中一恸,伸手摸着他的脸,然后摸上了他头上的束发的簪子,“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无比熟悉,像是相识了好多年一样。也不爱说话,却总是要为我收拾烂摊子。”
“可是榆木,我是否没有告诉你,这支簪子不仅仅是我让徐工打造的,这簪子的图纸还是我母亲送我的陪嫁。她是世间最好的法器设计师,一生就为我设计了这一款礼物。此簪叫须念就是因为戴着簪子的你,是我时时刻刻都必须念着记着的人。”
“你做了我的侍卫,一生忠诚于我,心口刻上了我的名字,那我便也一生护着你,念着你。如此才算是公平。所以我不会弃你。”
肖季莲拍拍榆木的手,抽出自己的袖子。
当日她问母亲为何要画这样一支簪子给自己的时候,母亲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莲儿,我知道你有些特别,可我希望你有一个可以时时刻刻都念着的人,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想起他便不会被打倒,也不会失去理智。你会愿意为了他拼尽全力活得精彩漂亮。”
原来母亲那时就知道了她没有心的事实啊,只是那时她似懂非懂。
后来把簪子送给榆木也是因为天底下除去父兄唯有肖家的侍卫是不能背叛主子的。她先确定了他是会用生命护着自己的人,后来种种证明也是如此。那她又如何能吝啬自己的守护呢。
她气势如虹地立在榆木身前就像是身后有千军万马一样。
榆木突然想起,肖雪阳说的那句评价没错,纵然她没有心,可她不曾辜负过任何人,也不会辜负任何人。她不过是喜欢嘴硬罢了,到了最后总还是会心软。
“泗水,当日我未能将你彻底消灭,今天你如此欺凌我的人我必要讨回公道。”
肖季莲先出手,二人纠缠如浪涛翻滚,打得难舍难分。
蓝鸢走到榆木身后,看着拼了全力的肖季莲和不断防守反攻的泗水,却突然觉得可悲。她眸光悲凉地看着那两个人,“待她知道了这一切,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榆木嘴角微扬,完全不将蓝鸢的嘲讽放在眼中。
她一句我的人便可将他所有的心思收于手中。不过是个莲池仙子罢了。待到事成之后,他可让她拿回心,再带她入魔,许她千千万万年寿命,从此两人琴瑟和鸣生生世世。
那时的她没有选择,身边也只会有他一人。
肖季莲被泗水的怨气一掌伤在右腹,她后退几步,眼神微眯,手上金光乍现。
榆木神色不变。
泗水怨气已经蓄好,就要挥出这致命一击,肖季莲手中金光聚拢就待反攻。
眼看怨气就要到她身前,突然“嘭——”的一声,榆木倒在身前。肖季莲瞳孔骤大,手中金光骤消,反噬在胸口,猛地一疼。
她飞奔过去,将人抱起,声音微颤,“榆木。”
榆木嘴角的黑血漏到了脖子,胸口,上面还冒着黑气。这……这是怨气入体。
当日她被怨火浅浅灼烧便觉得灵魂绞痛,如今他将这一招所有怨气吃下,肖季莲不敢想象他的结局。
榆木眼帘微阖,看她呆滞的面容,唇边勉力扯出一个浅笑,“别哭……”
肖季莲一愣,手一摸脸庞,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落下了泪。“你为何要为我挡下这一招……我自己可以的……”
榆木笑得吃力,“我不想你再沉睡了……咳咳……”
“每次守着你醒来的时候我都好害怕就此一睡不起啊……我好害怕啊……”
肖季莲傻在原地,嘴里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榆木擦去她唇边落下的泪,“这一次,到你守着我了。”
刹那间,手滑落,眼合闭。
肖季莲就这么看着他失去知觉地躺在自己怀里。
“榆木……榆木……”肖季莲猛摇他,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早就说过,你这个小侍卫的命,我是要定了的。中了我的怨毒,便好好等死吧。”身后泗水洋洋自得道:“今日便饶你一命。”
他留下最后一声嗤笑,便消失在原地。
“榆木,榆木!”
肖季莲仍旧不愿放弃,不断地将自己的法力输送到他体内,可是输到她快脱力无奈收手的时候,榆木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蓝鸢站在她身后,声音微凉,“你竟然为了他哭了。”
肖季莲转头,眼角还挂着泪,心急地拽着她的群摆,“你救救他!你在泗水身边这么久,你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蓝鸢看着地上紧闭双眼的人,“你是不是对他……”
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能流泪呢。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呢。
崖底的无心阵像是有感应一样,开始颤动。蓝鸢苦笑,这又算什么?你自己囚住自己的心,如今又为了旁人落泪,要去取出这颗心。真是讽刺。
蓝鸢闭上眼,良久,“要救他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蓝鸢睁开眼,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哑声道:“他身上中的是泗水的怨气之毒,只要泗水不死,天下怨气不散,他便永远不会好。”
肖季莲起身愤道:“那我就去杀了泗水!”
蓝鸢笑她不自量力,“泗水是怨气所结,玄水河上怨灵所化。他若不想死,除非你将魔界的玄水河吸干。魔莲,你做得到吗?流淌万年不息的玄水河你能让它断流吗?你又知道玄水河的源头在何处吗?”
一连串的质问将肖季莲的满腔热血浇灭,她带着哭腔委屈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你是魔莲转世。”
肖季莲模糊着双眼听她叙述。
“你看那崖底金光,那里面封印着你的心。”蓝鸢声音悲凉,眼神木讷,“你的心可为天下人续命,亦可为你自己。”
肖季莲仍旧不解,“你是要我破这无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