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让肖季莲开心多少,她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然后泄气地松开了手。
肖雪阳见她依旧兴致不高,也不知该如何哄她,真是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去,留她一人静一静。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肖季莲抱着膝盖枕着下巴。就如阳青栎所言,蓝鸢为何独独与她交好,又如此相信她能打败泗水呢?
蓝鸢驻守无心阵这么多年,明明是个不理世事的性子,可就如泗水所言,她对自己太过热情了。
若说是因为所谓的魔莲转世的缘故,也用不着如此心急吧?
还是说和江溟最后说的话有关?按他所言,自己是无心阵的有缘人,蓝鸢是早就知晓此事的。
肖季莲自问自己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要说起来便是这绕不开的魔莲转世了,莫不是这无心阵与魔莲有关?可到底是何种关联呢?
这解不开的谜快要将肖季莲淹没了,她躺在床上,回想自己为何要答应蓝鸢这般荒唐的事。
说到底一是总觉得蓝鸢不会害自己,二是……肖季莲摸着自己的胸口,二便是这让她又爱又恨、又欢喜又害怕的秘密了。那些看不真切的事情还乌云密布,可是心头的金莲却是真的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危险之中。
肖季莲抚额叹气,着实是头疼。今天全是叹气了。
那日过后,随安算是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么一闹,这几日肖季莲和阳青栎的关系可以说是一朝回到三月前,又做回熟悉的陌生人了。
众人看在眼里,可阳青栎的性子一上来,根本劝不动。只能是当事人自己去解决这些事。
程元笙至今未醒,所有人都心急,只是至今未能找到解决之法,也只能是干着急。
奇怪的是祭司阳青桉在程元笙昏睡之际一次未曾探望过,有人议论祭司的心太过狠了些,就连关系稍远的肖季莲昏睡都曾前去探望,可对他情根深种的女子却是一眼未曾瞧过。
肖季莲听见这些言论,也只是当作耳旁风一样没有在意。阳青桉做事自有他的理由,外人管不着,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肖季莲这几日修养过后身体好了很多,拐过两道拱门,绕过一道围廊才走到程元笙的院子。
终于是在此处见到了连日来避她不见的阳青栎。其实也说不上是躲她,阳青栎每日除去睡觉,都是呆在程元笙的院子里守着她。
肖季莲站在门口看见了阳青栎趴在床边睡觉的模样。她走进去,立在床边,看了看程元笙,屋内所有的灯都亮着,女子虽是沉睡,但偏暗的烛光下,还带有几丝血色,想来这些日子阳青栎把她照顾得很好。
昨日里,她在廊下吹风的时候撞见哥哥了,夏夜风凉,哥哥给她披了件衣服。
她转头,声音低落,“哥哥,我该怎么办?”
肖雪阳没有答话,只道:“你瞧今夜月色真好。”
肖季莲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月色如霜,星河曝满,长夜绕明光。
她突然转身,抱着肖雪阳的腰,瘪着嘴,“哥,我好像找到了和我小时候那些梦境有关的人了。”
抱着肖季莲的手臂一紧,肖雪阳柔声道:“找到了是好事,也是坏事,看你想怎么做。”
肖季莲埋在他的臂弯里,“哥,我很好奇那个故事,我想知道那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虫鸣声响,树影婆娑。
肖雪阳拍着自己妹妹的肩膀,咽了咽口水,在心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
肖季莲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面色温润,月光之下,盈盈霜色洒满身,翩翩君子当如是。
她有些苦涩道:“可是这些秘密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查清楚的。”
“阳青栎总是说我身上充满了秘密。可这秘密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我真的不知从何说起……”声音瓮声瓮气的,肖雪阳心疼得很。
他摸着她的头,站在右边,为她挡着凉风,温润道:“傻丫头,解释不清就解释不清吧。也许有时候他们需要但不是一个完美的故事,只是想你不要有所隐瞒,希望能与你一同分享这些喜怒哀乐。”
肖季莲将信将疑,抬头看着这如玉公子,“哥,真的吗?”
肖雪阳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揉揉她的脸,微笑道:“自是真的,哥哥何时骗过你。”
肖季莲抱紧了哥哥的腰,竟是比女人还纤细,“哥,还是你最好了。”
肖雪阳搂紧了自己的傻妹妹,闷笑出声,无奈道:“我这般好,你不还是在外边野得不想回家。”
肖季莲耍赖撒娇,“哥——”
“好了好了,晚间风凉,回去睡觉吧。”
☆、秘密
阳青栎睡着来的时候,安静祥和,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有些初见时的风流,肖季莲想。还未等她坐下,阳青栎便醒过来了。
眨着惺忪的睡眼,阳青栎揉了揉眼睛,看见旁边的人,立刻放下手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声音不算太冷,还有挽回的余地,肖季莲心想。她扬扬手,勾着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两瓶酒,“找你喝酒。”
阳青栎看了一眼酒,再看向她,面色无波,没有说话,然后起身出门,见身后无人,他偏头道:“难道还要我请你出来?”
“哦。”肖季莲立刻会意,转身出门,还把房门小心带上。
她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阳青栎才停下脚步,一脚跨坐在栏杆上,伸出手,“酒。”
肖季莲解开一壶酒给他,她还没开口,阳青栎便先喝一大口,倒是比她更像是要借酒浇愁的人。他这一连串的举止下来,肖季莲倒是不知道自己今日找他的时机对还是不对。
她也跨上栏杆与他对坐,小酌一口,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放一放,斟酌着用词,“你不太开心?”
阳青栎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拿着酒,看着她,不说话又灌下一口酒。正在肖季莲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再开口的时候,听见他笑了,一声嗤笑,又像是饱含无尽沧桑之人的苦笑。
肖季莲靠着身后的廊柱子,听他一笑,瞬间心里的疙瘩就放下了。再来一口,也开始散漫慵懒起来,既然要说的事情太难,那就让心情轻松一点好了。
她不再看阳青栎,反倒是欣赏起了月色,突然开口:“再有十余日就是中秋了。”
又是酒入愁肠的声音,肖季莲也不在意,她随口问道:“你信转世轮回这个东西吗?亦或者前世今生?”
无人应答,肖季莲也不需要别人的答案,她自己接下去,“我信。”
“可我不相信那些转世轮回的人可以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你说要是谁都知道自己轮回的上一世、在上一世是谁,那要是去找自己的前世情人或是仇人那怎么办?岂不是会乱套?”肖季莲看着阳青栎笑问道。
她摇一摇自己的酒瓶,听着水撞击瓶子的声音,盯着阳青栎的眼睛,与他四目相接。
“可我偏偏记得,怎么办?”
阳青栎捏着酒瓶的手一紧,卷着蛙鸣,声音入耳,“我小时候就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梦里我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早已过往了这一生。”
“可那梦境断断续续的,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样一段人生。”
“只是知道,有一朵小魔莲,她拼命修炼,然后机缘巧合,有幸在佛祖座下修习佛法,一朝得道成仙。”
“在天上的日子好像每一日都是一样的,她将同一天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忍不住选择了下凡历劫,那劫的名称叫十世千年劫。你说可笑不可笑?”
肖季莲看着阳青栎的眼睛假装很好笑的样子,笑得开怀,却见他凝视着自己,眼里丝毫没有笑意。
她敛了敛笑,心头一滞,然后转头看着明月,微微勾了勾唇角,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话本子里不是都说神仙下凡也是要吸取记忆的吗?我有时候觉得话本子里写的像是真的一样。只不过这个小仙格外大胆,私自携带金身下凡,还封印了一缕魂魄在里面。那魂魄里便残存着些许记忆。”
一口烈酒入喉,肖季莲觉得有些呛人,“小时候,我也曾和家里人说过,可是这样的无稽之谈除了哥哥没人会信。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有臆想症,想太多。连大夫都说是我思虑太深所致。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那些梦境像是我杜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