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如初,愿以神魂灭世间。”
当初你创下的灭世咒,今日就让我来替你实现吧。
“灭——”
一声嘶吼传来,怨气黑雾如同发了狂一样,再不受任何人控制。从阵灵之处爆炸开来,像野马一般奔向远处,脱缰千里万里,所过之处,只留一片弥漫着的黑气,再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场面上阵阵哀嚎不断,哭叫之声不绝于耳,愤怒嘶喊此起彼伏。所谓人间烈狱不过如此吧。
玉冬竹痴傻一般站在场地中间,看着这惨烈人间,再看着那黑衣纷飞的女子,“你终是成了魔,而我阻止不了你。”
他缓缓闭上眼,眼角一滴泪散在黑雾里不见。须臾间,一道金光从体内闪出,人群之中他就此缓缓倒下,人人自顾不暇,未曾发现,他也再没醒来。
空中突然降下阵阵金色的莲花雨,那一瓣瓣莲花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缓缓落在每一处黑雾侵略过的地方,不过片刻,所有黑雾缭绕之处泛着金光,恢复如初。
若不是空中阵灵还在,所有人都要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灵稚此刻也不好过,一朵巨日莲花,闪着金光就要从空中将她盖下,仿若是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一样。
金莲从外将她层层裹住,一层一层,恍若窒息。直至完全包裹住的时候,天空中的黑雾逐渐消散,恍惚间,天光已微明。
空中金莲聚拢成花苞。
眨眼间,那聚拢的金莲旁边又闪现了一朵同样的巨日莲花。只是花开满绽,上面站着一个男子,白发白衣,飘飘似仙,可棱角分明,面若阎罗,恍若鬼魔。后边跟着一个浅白衣的女子,一样的冷若冰霜。
练兵场上所有的人都还处于震惊之中,无人言语,尚不知发生何事。
只有玉冬来远远看着那站在莲花之中的男子,口中不禁喃喃而出:“是……先祖。”
他是继任家主后,才有资格见玉家的始祖玉春回的画像。
这个男子除去发已白,其他的都和那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
那男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玉家人所在的方向,看似不过是随便一瞥,可是玉冬来就是觉得他是在看自己,不觉后背发凉。
男子手中聚起一朵金色莲花,缓缓一托,莲花朝着裹住了阵灵的花苞飞去。渐渐与那花苞的尖儿合在一起,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金色莲花苞便像是成熟了一样,花瓣慢慢打开,脱落。逐渐化为和男子脚下一样的莲花座。
那莲花中间侧卧着一个女子,白衣亦白发,宛若婴儿初生,渐渐睁开眼。
女子看着眼前人,嘴角嗤笑一声,讥讽自己也讥讽他。
那女子才是真正的阵灵,是灵稚原本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年少,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是柳叶眉带足了风情,可是眼中却挂满了悲情。
她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嘴角微扬,“你也白了发啊。”
容颜未老,发先衰。你我再见,已成仇。
男子刚想开口,可是眼前人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重重地倒在了莲花座上,染红了白衣,弄脏了金莲。
男子紧皱眉头,想去扶她,可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便收回了手,让身后的敛月去把人扶起来。
敛月将人扶起,看着这颇为稚气的脸庞,又倍觉熟悉。就像是前世都是同一个灵魂一样。
“你还好吗?”
灵稚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不自觉就落下泪来,缓缓摸上她的脸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颤着声说:“你比我好,比我命好。”
“我们认识吗?”
灵稚缓缓摇头,“你比我好。”她靠着敛月,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眼角挂着泪,看着眼前的男子,你终究也还是放不下。而我很快就要放下了。
玉春回,这一次,我终于赢了。
“仙魔不管人间事。怎么,今日,西方极乐佛祖要破这个例吗?你就不怕遭神域惩罚吗?”
“仙魔是不插手人间事,可你,是人吗?”男子声音低沉,带着冷气。
灵稚听见这话,看见这人依旧充满了少年感,又像是回到了当初被遗弃时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你永远都是这样,按着法则行事,从不逾矩。可是,遇见不平事,又惯会钻空子。”
“阵灵,你可知你今日犯下什么大错?”
灵稚冷笑一声,开口道:“叫我灵稚,自己给取的名字,生而为灵,被弃时仍稚。你觉得这个名字可好?”
玉春回不看她的眼睛,偏过头去,“若你悔改,我可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
灵稚看着这地上的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说话,依旧恐慌,不安,可是不再绝望。
灵稚推开敛月,往前走了两步,质问他:“我做错什么了,需要你饶我一命?”
“嗯?”伸手往下一指,“你看看,他们可都还好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以死谢罪?你又凭什么饶我一命?”
敛月听了,眉头一皱,开口道:“你这人好生强词夺理,若不是我们前来阻止,这里就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你闭嘴!”灵稚回头,眉眼凌厉,“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会有你吗?”看上去稚气未脱的脸庞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敛月心中一惊,这和她偶然得见的极乐佛祖生气时的模样好生像,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
玉春回的语气就像是自己的选择得到了证明一样,陈述着话语,却冷若寒冰。
灵稚看着他,“哈哈哈……”疯狂笑出声来,笑得自己身体都颤栗了。泪水落在心口,她摸着和自己共呼吸的灵魂,似乎就此可以获得一些些慰藉。
心口的灵魂还在沉睡,你我都是一样的可怜虫,灵稚嘲笑着她和自己。
金莲洗去怨气,却带不走盘踞在心间的恶鬼。没有怨气,她用什么来阻止恶鬼噬魂的痛,疼痛让人失去神志,额头上青筋暴露。
“啊——啊——”
接连撕心裂肺的大叫,让下面劫后余生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灵魂有阵痛。
灵稚又吐出两口血,“砰”的一声,重重摔回在莲花座上,这一次敛月没有去扶。
灵稚看着这白茫茫又带着几点蓝的天空,有些迷茫,眼泪流进发间。
脑海间又不断回想起那句话,“生为恶灵,必会作恶。弃了吧。”
☆、归于平静
弃了吧,弃了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就此决定了她往后余生。
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一直紧紧得箍住她。
上万年了,沧海桑田都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了,可是他还是这样,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万年前是这样,万年后还是这样。
灵稚啊灵稚,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生为恶灵,可不就当作恶吗,你又在坚持些什么?何必呢?你看看你,本该是这世间神魔人都惧怕的恶灵,却偏偏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
“咳咳——”血液积蓄在喉间,又涌出来。
她身上所有的怨气都叫金莲净化了。摸摸自己躺着的这朵莲花,这便是当年自己种下的那一株吧。没有了怨气,她连维持自己的身形都快要做不到了。饶她一命又有何用?
灵稚这接二连三吐血,是玉春回也没有料到的,一看灵稚的面色与往日不一,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一跃到她身旁,将她抱起,“你怎么了?”
伸手一探神识,吓得将手弹开,“怎么会是空的?你的神识呢?”
灵稚颤颤着抹去自己嘴边的血迹,笑看着他说:“你说的没错,我是恶灵,就当作恶。……当初你说不再见我,你不还是见了我。玉春回,你终究是斗不过我。”
话语里全是胜利了的骄傲。
玉春回根本不搭理她的胡话,挽手一朵莲花便传入灵稚额间。可是莲花传入后就消失不见,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再无回响。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神识呢?”
阵灵没有真正的形体,一抹魂魄,一缕神识走世间。没有魂魄,尚且可以用天界圣莲修补,可是没有神识,一旦出事,便是真的消散世间,那是阵灵的终结。
“神识啊,我早就把它喂了狗,你看看,我这一抹魂魄走世间不也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