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乱葬岗越走越深,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除了干枯的杂草和树,连个鬼影也没见着,夜里的气温很低,不知不觉有雾遮住了视线,试探着她脆弱的方向感。
隐约间,凉锦舟看见了老板说的小屋,她快走了几步,透过薄雾看清了前方。那的确是间小屋,但已破败的只剩下半堵墙了,干枯的野草缠在上面,几乎遮住了半个窗户。
凉锦舟放下背包,抽出两张纸符夹在双指之间,闭上眼睛,低声念道:“九泉冥府,诸神庇护,钦吾神令,怨邪速现!”
话音未落,指尖符纸亮起金光,“咻”地飞了出去,淹没进了雾气里。凉锦舟正要追过去查看,却忽听那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那种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哑尖叫犹如无形的刃,有着割破耳膜的力量。
凉锦舟手掌凝力,冷冷盯着那个方向,下一秒,两道黄符被某种力量撕裂开来,金光一闪而逝,化成无数细碎的纸片。同时,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地面滚了出来。
那肉球似的物体三两下便滚到了她面前,凉锦舟掌心凝聚起强大的妖力,陡然向它挥去,一道红光划过黑暗,只听又是一声耳鸣惨叫,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尖细的笑声。
肉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开来,里面一缕魂魄,幽幽浮上半空。她身长不过一米,披着及腰长发,面色纸白,因为双目只剩下眼白,让人很难分辨她在看着什么地方,她的下半身血淋淋的,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肉,哪些是筋,哪些是被血染得湿哒哒的衣服。
“杀人的,就是你么?”凉锦舟漠视着眼前的幽魂。
幽魂仰头“咯咯”笑了两声,大概是不能说话,她只能正对着凉锦舟,用自己那小到凝成了黑点的瞳孔去看凉锦舟。
在她分心的同时,凉锦舟指尖已然多了几张符,随着吐出的法咒,猛然朝她袭去。那幽魂不闪不躲,身体被好几张符击中,挣扎半晌,最终倒头散了个干净。
漆黑的夜色中飘起无数的幽光,缓缓朝天际散去。
凉锦舟望着散落在地上的纸片,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担忧。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担忧的原因,可能那就像心有灵犀的人,总是能预感到另一个的危险。
与其说是担忧,倒不如说是心悸,且是长久的心悸。
她垂眸,捂着心口,心脏的跳动频率像是在催促她: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第18章 Chapter18
许司延是九点钟回家的,进屋里换了鞋, 他先是打开电视, 随便选了个节目加大音量播放, 而后到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踱步进了卧房。
许司延的卧室里养了一堆植物,满室清幽淡雅的气味, 搞得好像在家里供了个生态园。房里气温不高, 但即便是这样的大冷天里, 那些植物也好像活在了不同的季节, 滋润又安逸。
除此之外, 这间看起来空间不大的小卧室显得莫名怪异。例如中间放置的大双人床,白色的床上四件套平整而洁净, 几乎看不见任何褶皱;橱柜的门紧闭着,若是打开看一眼, 会发现里面挂着一整排连商标都没拆的新衣服……
虽说这种小户型房子容纳不了太多家具, 但他的房间总给人缺乏生活气息的空洞, 仿佛那些东西只是摆在那里,就已经发挥了它们最大的作用, 仿佛影视剧中过分艺术的拍摄场景, 免不了虚假。
许司延打开牛奶, 分别浇在花盆里,白色的液体被泥土稀释,花花们冷得打了个哆嗦。做完这一切,他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伸了个懒腰,卧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中。
他扫了一眼抗议的花花们,悠然地吹了个口哨,“知足吧,有得喝就不错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夹杂着鬼泣般的狂风怒号,客厅里的电视发出某综艺节目主持人的声音,那种统一的幽默腔调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男人专注地欣赏着雨夜,嘴角抿起的弧度淡淡的,分不清是开心还是什么。
不知不觉,他闭上了眼睛,眉心的疲惫随着放松一点点显露出来,逐渐的……呼吸越来越浅。
客厅里开着灯,墙上的挂钟跳动着指针,一秒、两秒……
电视机里映出的人脸慢慢卡住,微笑的嘴角像是被一瞬间拉了下去,然后,屏幕“呲”地闪了几下,猛地关闭了。
客厅里处于封闭状态,门和窗子紧闭着,可窗帘却莫名地,以一种诡异的像呼吸一样的频率飘动。
“砰——”
许司延只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一阵巨响吵醒了。男人狠狠地皱起眉,脸罩在阴云里,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的起床气有些大,整个表情都不好了,察觉到屋里莫名下降的温度,花花草草们缩紧了身子,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许司延起身,冷眸望着正对自己的门,眼底的暴戾不加掩饰。有那么一瞬间,植物们觉得,他会冲出去活拆了外面的人。
许司延打开门,看见外面的东西,他的起床气消了大半。
那是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看起来约有十三四岁,披散着头发,脸色白的像纸,她瞪着一双灰白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角还咧着渗人的笑。
就这样和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男人漫不经心地转身,怕会打扰到他的花草似的,顺手带上房门。然后,他后背抵在门上,双手抱胸,表情阴鸷地继续凝视着小女鬼。
鬼也有虚荣心,发现自己已经吓不到人的时候,鬼也会变得不安。小女孩歪着脑袋,灰白的眼珠对着他,企图从他眼里看到恐惧。
然而,并没有。
男人只是淡淡地和她对视,不论她做出何等让人恐惧的表情,或摘掉自己的头颅,或将嘴巴咧到耳根,或七窍流血,或伸长了手抓向他……
男人始终面不改色,用那种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盯着她。
折腾了半天也没把人吓死,反倒是自己像个傻逼。小女鬼终于失了耐心,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哀嚎了一声,满嘴利齿就像动物的獠牙。她的双脚慢慢离地,身体逐渐漂浮起来。
之后,小女鬼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骨头“咔咔”的声音从她身上传来。她再次望向面前的目标,只是这一次,直接向着他扑了过去。
许司延镇定自如,不躲不闪,她的速度极快,带着一阵阴风迎面而来,刺骨的阴气令男人皮肤上起了竖了一层汗毛,他终于抿起唇,淡淡的笑了,同时抬起自己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手指相交,结印!
小女鬼咧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尖细嘶哑的笑,却陡然的,飞行速度慢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爆裂的眼球几乎就要从眼眶里脱落,一双灰色利爪拼命地挥向许司延。
有什么东西正在缠绕着她,一点一点地捆绑住她,越捆越紧。
她抓了几次,见是徒劳,终于放弃了进攻,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腿。
不知是哪里来的藤蔓缠住了她的下半身,它们像蛇一样爬上了她的腰,然后是肩膀、手臂……就在藤蔓锢住她的脖子,马上要吞噬她的时候。
许司延忽然皱了下眉头,十分不悦地说:“真遗憾,貌似做不了本君的晚餐了呢。”
话音未落,他迅速收了手,藤蔓们像是得到某种命令,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小女鬼失去束缚,身体立即失控地朝着前方栽去,与此同时,男人一个闪身避过,任她穿入门内。
这时,听见动静的梵嘉择才赶过来,怪异地扫了他一眼,许司延站在原地惊魂未定,颤着手指了指卧室方向,“里面有……”
梵嘉择没等他把话说完,冲过去推开了门。
“小心!”
安静的空气里,男人的提醒足以让气氛紧张,梵嘉择回头睨了他一眼,无所畏惧地进了卧室。
许司延似乎惊慌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卧室凑了几步,朝里面喊了声:“小心我的花。”
里面的人听倒是听见了,但脑子和身体依旧没能连上线,心里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手已经不听使唤挥了出去。许司延闭上眼睛,只听“轰”地一声,那一刻,他觉得脚下都跟着镇了镇。
隔着门缝,令人耳鸣的惨叫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针钻进耳朵里,许司延捂着耳朵,心头的暴躁瞬间被点燃,眸子红的像滴了血,他克制地贴在墙上,手指紧紧扣住门框,竟把门框捏得凹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