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淮还是每天都能收到褚陈的微信。
每天这么一个人自说自话,骆淮一面替他觉着累,一面又心疼他。
他把想回的消息都记在了便签。
骆淮常常翻着消息记录就忍不住点开了键盘,大多时候还能收到褚陈的一两句话。
“你他妈正在输入完了没有?”
“要回老子消息就干脆利落点。”
骆淮手一抖,立马就点了出去,返回了列表,看到两人都还没换的头像,就忍不住走神。
他们就这么分开了,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这般猝不及防,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兜头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其中。
是他亲手松开了他的稻草和温暖,让自己一个人置身在了刺骨冰凉的寒水之中。
……
206的宿舍空了一大半,褚陈捏起拳头狠狠往墙上锤了一拳,骨节发疼之际他看到空了的纸箱,想起了招财。
他匆匆忙忙跑去宠物店以后,却被告知招财已经被人给买走了。
褚陈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怒冲冲的问:“经过主人同意了么?就这么把猫给买了?”
店员耐心的解释着,说猫的主人已经同意了把猫卖给其他人。
褚陈面色冷沉得吓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带着满身的暴躁气息出了店门。
徐家文觉得他褚哥最近越发的不好惹了,他都不大敢和褚陈说话。
学委转学得太突然,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别说是他褚哥了。
一开始,褚陈跟失了魂似的,逮着杨叙和姜川就问骆淮的情况,两人硬着头皮说不知道,心知也糊弄不了褚陈,但还是憋着没说。
到后来,褚陈好像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他也不爱打篮球了,平时懒懒散散不正经的模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说话也没什么温度了。
褚陈整天就是埋着头画画,被老师数落也不听,无声的用成绩证明了一切。
骆淮转学以后,他就没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掉下来过。
校园贴吧里还在说着两人的纠葛。
徐家文有时候刷着刷着就难过起来。
不过学神转了学此事也就在一时间掀起热度,很快同学们都在忙碌的学习之中淡忘了此事。
只是一班偶尔有同学做不出题的时候,看着浑身冒冷气的褚第一不敢问,只能感叹一句要是学委还在就好了。
☆、走丢
鸣城的秋天平静又喧嚣的过去。
没了同桌的日子好像过得很慢,一节课忽然就变长了似的,不大混得过去。但又像是溜得很快,这一天天的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太阳就落山了。
也许是除了那个人也没什么事值得铭记的了。
十二月的尾巴气温已经很低了,寒风拼命往人的怀里钻,他们在各自的城市里迎来岁初的第一场雪。
三十一日的晚上十二点,褚陈给骆淮发了两条信息。
一张图片,一句话。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到了古老的许愿树上,白雪压满了枝头,小木牌子在风中晃着,红绸也互相缠绕。
他说:“鸣城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同桌?”
久违的嗓音在夹杂着电流声钻进耳朵里,最后那一声“同桌”宛如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不安分的心思一个劲的暗自翻涌。
骆淮站在和他相隔千里的雪地里,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的语音,翻了多少次他的消息记录。
他的手脚都冻得慌,鼻尖发红。
骆淮搓了搓冻僵的手,点开了堆满记录的便签,写下一段未能发出去的话。
这边的风和雪都很大,夜里冷,招财在窝里呆不住,常常趁我不注意就钻进了被窝。
骆淮裹紧了驼色的羊绒围巾,缓慢的往前走,继而又在下一段敲下了四个字。
我很想你。
……
冬天也很快过去了,这个年过得没什么滋味,于雪成天出差,初一那天回来吃了顿饭,初二又急急忙忙走了。
春天来得稍稍迟,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骆淮撑着伞独自走过校园的街道,雨珠落在伞面上,响成一片。
“同桌,麻烦你把伞撑高一点……”
“刚刚夹我头发了……”
这样的幻听他好像已经有过很多次了,但骆淮还是忍不住每次都下意识往左手边瞧。
他一次也没能如愿的见着那个微微低下头,捂着脑袋的家伙。
……
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一个周,褚陈就逃了五天课,被赵青山从网吧逮回去的时候,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赵青山数落了他大半节课,褚陈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那儿,一个字也没听,下个周又继续逃。
赵青山心说我还管不住你了?转头就找周涛给褚志林打了个电话。
打了好几次褚志林都没接,周涛被气个半死。赵青山指着褚陈的鼻子骂他混,褚陈倒是毫不在意,次次都能考个第一堵死他。
有一次他收了工资后网吧老板放了他两天假。他在附近转悠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回了教室。
他在教室坐了不到一节课,就当着英语老师的面走了。老师都知道这个年级第一管不住,成绩放哪儿就没掉过,也任他去了。
有一次徐家文好不容易约着他去打了一次球,趁着休息的时候还问过他为什么逃课。
褚陈仰头灌进小半瓶冰水,淡淡的说:“教室太闷,呆着不舒服。”
徐家文想说是学委不在了你才呆不下的吧?但他识趣的没提,那之后他再约褚陈和他一起打篮球褚陈也没去了。
褚陈在网吧当网管的时候,常常能看见网吧老板的孩子小何在台前做作业。
小何总是喜欢把他的同学往家里带,褚陈注意到有个小男孩次次都来,小何好像叫他班长。
褚陈百无聊赖刷着题的时候,抬头就看见小何的笔写不出墨了,直接扯过小班长手里笔接着写。
写完了最后几个字又还给了小班长。
褚陈看着手里的笔又是一愣。
不得不承认,四处都是同桌的身影。
教室里有,球场上有。
低头刷题的,趴在桌子上小睡的,拿着冰水往他手里塞的……都是他的小同桌。
目之所及,无一不有,无一不是。
他没有刻意去忘记骆淮,心想着记得记不得都随它去,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就是心里会很难过。
谁料分隔两地后多日不见,信息和电话一个没回,他不仅没有淡忘,好像还在每日触景生情般的温习之中,将那些回忆更加清晰的埋藏在心。
那些隐秘的情感反倒是愈加清晰。
……
六月初略有些热,知了已经等不及夏至的到来了,成天聒噪个不停。
从他们分开之后,褚陈收到了来自骆淮的第二条微信。
同桌:高考加油。
骆淮的上一条,是在他生日的时候发的祝福,时隔数月,褚陈沉默了一阵,他没说多余的话,回复了一句。
等着哥给你整个省第一回来。
骆淮进入考场之前反复将这句话看了几遍,那个张扬又放肆,气焰极度嚣张的褚陈似乎又重现在眼前。
骆淮轻轻的笑了一声,缴了手机拿着准考证进入了考场。
六月的气温有些高了,考场的风扇呼啦啦的转,安静的房间里听得见“沙沙沙”的写字声。
十二年读书生涯,就为这一场决战。
他们都在努力朝着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前行,奋笔疾书的考生是,等在考场外面不怕晒的家长也是。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不少考生心里忽然之间有了一种空茫茫的感觉,有些轻松又有些无措,紧接着又是卸下重担的狂喜。
……
一班的人组织吃毕业酒的时候,褚陈这个名副其实的省状元反倒没去。不少同学都觉得不是滋味,毕竟和褚陈还有讲题的情谊在。
褚陈逃课逃了两学期就没逃了,最后一个学期都好好的待在学校,不少同学看他周身的气压没以前那么低了,就又开始跑来问他题。
褚陈讲题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讲得很细致,很通俗易懂,同学们都受益匪浅,心里都念着他的好。
班长心里头也没那么好受,还是把话题从褚陈身上转移开来。
一班的同学又互相敬着酒,舍不得好姐妹儿的邹青青最先哭起来,接着好多女生都流着泪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