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番外(30)

哪怕两人间最直接最紧密的联系依旧是师生,但能这样在同一个厨房里为两人共同的一顿饭忙碌,也足以让颜煊感到心间滚烫。

“把姜递给我。”盛延朝颜煊伸出手,颜煊的手还湿着,水滴砸在盛延的掌心里,跟一块似乎还粘着泥土的生姜一起。颜煊的手指在盛延的掌心里轻轻地碰了一下,盛延没躲开,只是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

颜煊没从他的目光里看出对小孩子不懂事行为的那种包容的忍耐。

也许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想。

盛延做饭时几乎不说话,只偶尔要求颜煊帮他递东西或是洗下盘子,颜煊趁着他切肉切菜时凝神看自己老师的侧脸。

“你看出什么来了?”盛延把切好的杏鲍菇端出去,回身时正好与颜煊不加遮掩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我看出来盛老师是真的好看。”颜煊冲他笑,眼睛里装着的那个小小的盛延在他的笑里晃啊晃。

“你先去烤着吃吧,我把厨房收拾一下。”盛延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避开颜煊的目光,微微错了脚步从他身边溜进厨房——就好像他是个偷用主人家厨房做饭的外人。

颜煊盯着盛延几乎要红起来的耳尖看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那辛苦老师了,一会儿我洗碗。”

盛延背对着他,声音不如两人面对面时那样明晰,“还挺有住进来的自觉。”

“我一直很自觉啊。”颜煊用公筷夹了一片肉放在烤盘上,盛延听见滋滋啦啦的诱人声响,却也被颜煊的一句话说得五味杂陈。

颜煊记起上一次在这里他和盛延选择的晚餐也是烧烤,大约是因为这样兼具口感和香气的食物,更容易把颜煊这个不太稳固且极其封闭的灵魂拽在这个普通平凡的人间。

盛延开了两瓶啤酒,其中的一瓶正稳稳当当地放在颜煊面前,颜煊抽了张纸巾擦过瓶口,索性直接对着酒瓶喝。盛延的蘸料调得有些辣,没一会儿他就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孩儿脸颊上已经蒙了一层薄红。

“觉得辣就少蘸点。”盛延用筷子隔开了颜煊和红彤彤的蘸料,“觉得胃病好了,再不会复发了是吧。”

“最近又不考试。”颜煊嘴上虽然听起来对筷子被迫返航这件事不太满意,但实际上还是十分配合地没再多蘸一筷子辣酱。

盛延不太饿,大约是长时间加班的后遗症,胃口还残留在办公室的上一顿香辣排骨泡面,颜煊的胃口看起来倒是相当不错——特别是在盛延知道他有胃病的情况下。

吃过晚饭,颜煊自觉去洗碗,盛延泡了两杯淡茶靠在沙发柔软的靠垫上看颜煊的背影。从背后来看,颜煊的身影还是显得清瘦。在他低头清洗洗碗池的时候,盛延几乎能看清他脖颈后方突起的骨头。

就好像有把剑做了他的脊梁,盛延没来由的这样想。

颜煊的手机在他的外套里震动,盛延偏过头望向搭在单人沙发椅背上的黑色外套,犹豫片刻还是没起身帮他把手机拿出来,只是扬声冲厨房喊了一句:“颜煊你电话响了。”

“没事儿。”颜煊说话间洗净了最后一个瓷盘,他弯腰寻找盘子应该被存放的地方,盛延看见了隐藏在他黑色毛衣下的白色短袖和一截属于少年的腰线。

颜煊从厨房里出来,手背的水渍被他胡乱蹭在牛仔裤上,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第二通来电卡着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的同一个瞬间打来。

“凡哥?”颜煊按下接听,盛延捞过一边的抱枕搂在怀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刷朋友圈。

“我不在家,过年应该也不回去,回头去你家里聚吧。”颜煊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盛延没有费心去听,但颜煊闲谈时的语句还是时不时漏进盛延的耳朵里。

“我在别人家住着呢,”颜煊笑起来,“那你就不操心了,能追上了就叫你们吃饭。”

盛延的手指顿了顿,过了片刻才在刚才就刷到的一张同办公室老师炫耀厨艺的朋友圈下面点了赞。

颜煊挂了电话,盛延的朋友圈来来回回刷了几轮,小孩儿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笑意并没随着挂断的电话一同消失,他问:“盛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去和朋友吃饭?”

“我觉得。”盛延按灭手机的屏幕,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他自己的眉眼,眼睛里盛着一些连他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情绪:“你朋友可能不想跟我这样的大龄青年一起吃饭?”

“那不一定,说不定俞晓凡跟盛老师还能再续前缘。”颜煊说完没等盛延回话,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把自己拽出来:“今天还得麻烦盛老师借我套睡衣了,明天我再回家拿东西。”

“用我开车送你吗?”

“不用。”颜煊趴在沙发靠背上够手机,说话间抬眼看了盛延一眼:“我自己搭车。”

盛延点点头算是应下,没有探究颜煊拒绝他的原因,而拒绝他的当事人看起来也没有想向他解释自己这个决定的原因。

“晚安。”颜煊扒在房间门口探出脑袋:“盛老师。”

“晚安。”

颜煊躺在于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单人床上,床单和他印象当中的并不是同一套,上面散发着同样让他感觉陌生的洗衣液香气,很淡,闻起来比杜娟在家里常使用那一款的香型要冷淡许多。他从不否认自己想要和那个家庭完完全全地割裂开来,但同时在这样极其细节的事情上却从未想过改变——因为那个味道代表的不仅是杜娟,更多的是颜彬。

对于小时候一家三口共同去超市采买的事情,颜煊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却对那个家里人惯用的洗衣液的包装有非常清晰的印象。

在这样的时刻,颜煊总是对人类的大脑感到十分惊奇,哪怕细节都已经尽数模糊,他却还是能依靠一星半点的线索将自己完全拉回过往的记忆中去。

颜煊毫不意外自己在这一天晚上梦见了颜彬。

颜彬并非是他梦中的常客,偶尔梦见时也多是一些陈年旧事。颜煊在梦里看见年幼的自己,清醒过后总觉得恍如隔世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儿子,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跟爸爸说?”

颜煊没想过他和颜彬有朝一日还能重拾这样的对话口吻,愣了一会儿他笑着说:“你儿子长大了, 可能要和大龄青年搞对象了。”

他没等到颜彬的回复,早晨七点三十分的闹钟准时把颜煊从这场近况汇报中震醒了。

颜煊靠在坚硬的床头上醒神,觉得自己没得到颜彬的回应可能是一件稍微有点遗憾的小事——毕竟对于颜彬到底会不会因为跟大龄青年搞对象揍自己一顿这件事,颜煊还是保有相当程度的好奇心。

盛延还在房间里睡着,颜煊悄无声息地收拾好垃圾带下楼。

小区里静悄悄的,似乎一切生物都还沉浸在这场颇为漫长的冬日酣梦中。

颜煊到家时,天还未亮,客厅的家具蛰伏在蓝色的阴影里,加湿器耗空了水分,在电视柜上睁着一只红彤彤的眼睛。

颜煊站在自己房间中央愣了一会儿,他除去书本之外需要带的东西并不算多,自从搬到这个房子以来,就几乎没怎么好好在家里生活过,前几年住在房子龙家里,后几年又恨不得从这个房子里把自己的存在抹去得一干二净。

直到这件事情真切地发生了,颜煊才发现原来从这个家里离开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他甚至都没有什么必须要带走的私人物品。

颜煊轻手轻脚地锁上家门,钥匙被他留在了玄关的黄铜托盘里。

小颜:拜个晚年,大家平安顺遂。

盛老师:万事胜意。

第26章 春醒 09.(2)

颜煊返回盛延家的时候,顺手在楼下的早餐店里给两人带了油条豆腐脑。

临近春节的早餐店依旧热闹,店里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似乎是从老家来新疆打工的,卡在年节跟前似乎也并没有关店回家的意思,颜煊在等餐时听见闲聊,两人在老家已经没有亲人,索性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颜煊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了两人一眼,他们身上看不出背后的故事,两人大约是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和对未来的期待,所以也并不寂寞。

颜煊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久违的羡慕。

盛延还没起床,好不容易挨到放假,就算是老师也应该有赖床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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