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珏将嘴里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她望着这两千人,双目一眯,便有杀气出现,“花了不少钱,买了这么多平民学子随你们一同在此生事,真以为圣人就怕了?圣人心慈,由的你们胡闹,本官可不准,今日在此生事者,本官都要登记入册,看看来年科考,谁能过!”
士族底气足,不怕她的威胁,但平民就没这个胆子了,她此话一出,几乎等于在告诉场下的平民学子,经此一事,他们便无缘科场,前途与眼前利,谁不会选,当时便有千名学子爬了起来,对着聂珏磕头求放过。
“聂大人,我等昏了头,求您放过学生们吧……”
“我等也不知具体原由,都是被他们诓来的,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我等……”
这一招致命,士族们前面的张扬全被打散了,纷纷拽着跪地的人迫他们起来。
“你们还有没有骨气!她是吓唬你们的!科考岂是她一人独大,圣人和朝中的大人们都要盯着!”
“她还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力,你们若这次服了软,回头她定不会饶过你们!”
聂珏讥笑着看他们,“本官是吏部的直属官员,科举考试的所有试题都要从本官手里过,尔等说胡话的本事可比读书强多了,你们若是不信,就尽管在此闹,看看明年本官让不让你们进考场!”
她这么说着,就让人拿了笔纸,数着他们,慢慢往纸上记。
这一下子,莫说平民,就是士族们都慌了,捂头抱袖就往市井里窜了,如此,不消片刻,人就全跑没了。
童贤拿着拂尘往身前扫了两下,探头往她手上的纸看,“哎呦!咱家就说聂大人哪来那么大本事,一眼就全给记上了,原来胡划了几笔啊。”
聂珏把拿纸叠好,塞进了袖子里,冲他笑的极和善,“公公明白人,他们到底是少年人,吵着闹着也翻不起多大的事,本官再小肚鸡肠,也不能和他们计较,您说是不是?”
“聂大人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的狠,做事却留一分,咱家瞧着都为你不值,骂名全是你,回头好事还指不定落不到你头上,”童贤说着,人便往宫门里走。
聂珏随他后面,温吞着道,“总得有个人出来顶着,本官被他们骂惯了,不缺这一次。”
“聂大人远见,这生前骂名确实算不得什么,得后世称颂才是紧要,”童贤道。
聂珏轻道,“公公想的真远,本官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是皮厚了,耐骂。”
“聂大人向来比一般人慧眼,自谦的话说说就好,可糊弄不了咱家,”童贤回身冲她抛了一个媚眼,嗓声竟带有微微嗔怪,“聂大人的这张小嘴,看着俏,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那些学生被你骂成那样,都忘了还嘴,你哪里修练出来这等功力?”
聂珏弯起眼笑,“瞧您说的,本官又不是深山里的妖怪,何曾就有功力了,还得赖读的书,若不是肚中有货,本官也不敢和他们挣。”
童贤侧身看着她,“小妖精都不及聂大人招人,迷的高大人天天钻你府里,还迷的圣人什么都听你的,咱家羡慕啊……”
聂珏走到殿门前,将要推门进去,她的头微微下侧,双目朝他柔柔的看,竟真有媚意显出,“公公说的本官惭愧,本官可什么也没做,外面传什么,您听见了,就信一半吧,谁知这流言是真是假呢?”
童贤望她进去了,素来妖娆的脸都露出了痴,“生的真是好啊,可惜了。”
聂珏进到殿里,见女帝伏在桌上,她放低了声道,“陛下?”
女帝半抬了头,冲她道,“近来说话。”
聂珏便走到桌前,半弯下腰道,“您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女帝道,“你把他们弄走了?”
聂珏软声道,“他们自己走了。”
“你就是老实,旁人若是做了一两件好事,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只你跟个闷葫芦似的,光会做事,跟朕讨赏都不会,”女帝捏着鬓侧道。
聂珏微微一红脸,作出一副不知怎么作答的表情。
女帝头疼的掌不住,指了指桌上的小瓶精油道,“过来替朕揉一揉,疼的快要裂开了。”
聂珏便走到她身边,点了精油放到手指上,极缓的按压着她脑袋的两边,“您疼成这样,太医们都没办法吗?”
“这毛病就是朕这些年处理政务烦出来的,他们那些老臣要是少让朕烦心,朕又怎舍得冲他们下刀,”女帝绵绵道。
聂珏手下更加轻柔,观她快要入睡,她低声道,“京里的日子好过,他们呆久了自然也养成了懒怠,说到底还是您的不是,事事操心,倒让他们清闲了,到头来还怨您不好。”
“那还真是朕的不是了,养着养着还养出个祸害,”女帝半开眼,尾音绕出了慵懒的意味。
聂珏启唇轻笑。
贾子兰就是这时推开了殿门进来,见到她们如此情形,脸都黑了,冷着声问,“陛下,您和聂大人在做什么?”
第89章 八十九个澹澹
这十几年,贾子兰对多女帝的是漠视,像这样含怒的神情都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还可能是疑似生了醋意,女帝那半日的烦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没了。
她拨开聂珏的手,先对她道,“天恐怕黑了,你回去吧,只管去做,剩下的朕来担着。”
聂珏便温顺的做了跪别,走到贾子兰身旁时,她明显感觉到这人的眼神盯着她,侧目便和她对上了。
贾子兰的视线隐着警告,聂珏半露微笑与她一颔首,人就出了门。
“子兰,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聂爱卿也没惹到你吧,”女帝故意的问。
贾子兰远远站在门旁,眉目冷成了烟,隔得远,她看着那座上的人竟觉得陌生,只淡淡道,“微臣听闻帝王多情,只当陛下和一般的君王不同,原来陛下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的。”
女帝从座上起身,走到她身边,想如往常般牵她的手,却被她迅速的躲开了。
“刚刚朕头疼的太厉害,聂爱卿好心为朕按了两下,便被你撞见了,早知朕定不让她碰了,”女帝露出委屈的样子,连眼里都冒出了泪,“朕只爱着你,这么多年,你见过朕找了谁没有,朕和聂爱卿从前往后都只是君臣的关系,在朕心里,她又怎比得上你呢?”
贾子兰听着话,看她像小女儿般的跟着自己撒娇,心底的寒意却凝聚成了一把刀,一把杀人心的刀,她蜷起葱白的指将女帝眼角的那滴泪勾住,慢慢的伸出舌头舔尽,神色间满是遮不住的欲,“您有多爱微臣?”
“在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如朕这般爱你,若有,朕便杀了他!”女帝被她的皮相所惑,她心里感叹着,这倾国的佳人,唯有她才配拥有。
贾子兰笑的极其轻薄,看她如痴儿般的凝视着自己,手指点到她的胸口道,“微臣要是死了,您的心会痛吗?”
女帝被她一碰,身子就软倒在她身上,口中隐有泣哭道,“别说死,你若不在,朕还怎么活,朕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贾子兰低首注视着她已紧闭着眼的脸,徒然的凄苦一笑,随即搂住她的腰,带着人进到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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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掀起改革之风,塞北也处在随时被匈奴人吞灭的危险之中。
高庭渊携五万人在十五日时赶到了地方,陆虎师一片衰败之色,这十五日若不是陆瀚的副将张武福撑着,可能他们都等不到高庭渊的到来。
“张副将,带本官去见陆大将军,”高庭渊才刚下了马,一口水都没喝,就急着要去见陆瀚。
本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引得张武福心里不快,这些时日他在陆虎师里有绝对的话语权,谁人对着他都是恭恭敬敬的,高庭渊一来,便对他呼喝,叫他怎么不愤。
虽是气愤,他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将人接进了主营帐中。
高庭渊走到床前,见陆瀚身体僵硬,瞧着肢体是动不了了,连口鼻都有些歪斜,看情形是不能正常说话了,这确确实实是一副中风的模样,他转头问张武福,“竟这般了,军医看了,陆大将军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唉……”张武福眼中带悲,哀哀道,“只怕是不能了,将军大人戎马半生,到如今落得这个地步,下官真是……”
他后面话没说完,便捂着脸似要哭,高庭渊望着床上的陆瀚,看他像是想说话,可一张口,口水就流出来,却说不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