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兵参军事顾不得在外面,就跪了下来,道,“大人,城中流民乱窜,属下只顾着逮捕那些乱跑的乱民了,这土匪是真的无暇顾及啊!”
聂珏手指了指他们,倒没冲他们发火,只和高庭渊道,“高大人您瞧见了,他们有时间抓那些无辜的平民,反而没时间管土匪,这父母官当的。”
她扬起下颚,讥讽的笑道,“真是称职的很。”
高庭渊面色转黑,“进城再说。”
“两位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很累了,这土匪就让下官处置吧,也免得大人们再费心这等小事,”戴茂徳战战兢兢道。
高庭渊哼道,“交给你再不小心让他跑了?”
先前聂珏所说的话应了七八,他不是拎不清的人,其中的曲曲绕绕,稍一想便能通个大概。
戴茂徳低声下气道,“那,那两位大人随下官入城吧。”
聂珏等人入了刺史府,那府衙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办公物件都齐全的很,各曹管事都井然有条的在安排事情,像他们这种外来的巡按御史乍看下来,还得赞戴茂徳是个尽忠尽职的好官。
然而已看透了这表象,聂珏和高庭渊只觉得这府衙都虚假的很,没有一点真实,不过是做了样子给他们看。
待换下脏衣,穿戴好官袍,聂珏由仆从引入大堂里,戴茂徳早已设了宴席给他们接风。
高庭渊早入了座,他没穿官服,只着了窄紧直袖的深褐色褠衣,见她这身打扮,随口道,“这大半夜,聂大人难道现在就想办公?”
聂珏掀起衣摆坐下,先润了口,道,“本官来此不是游玩的,这兖州城里多的是吃不饱饭的百姓。”
她意有所指的往桌上丰盛的瓜果菜食一指,“戴大人瞧着就是衣食无忧啊。”
戴茂徳手里还端着酒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两位大人一路辛苦奔波,下官这才敢准备上好的饭食,就怕轻待了两位大人。”
高庭渊从前没下过地方,他所出入之地皆是热闹繁华场所,今日这宴对他来说都算得上简陋了,被聂珏这一点拨,也有些涩然,便盘坐着由她说。
聂珏竖起木箸往桌上站了站,用一旁的帕子擦拭后,夹起一块肉品尝道,“那岂不是还委屈了戴大人,戴大人这三年里怕是没吃饱过饭吧,本官和高大人来了,你才沾了光吃到这么好的膳食。”
“唉,下官不委屈,只是下官管治之内出了这样的大祸,下官心疼那些百姓啊,”戴茂徳道。
可真惺惺作态,聂珏耸眉看着他道,“戴大人,你的任期也差不多要到了吧。”
戴茂徳一副老实人样,“再过半月就满三年了,两位大人此次前来,不知下一任刺史可有随行?”
高庭渊置了木箸,差点被他气笑,“这三年里你没为兖州做出一件好事,临到头了,兖州死伤过了两千人,你不想着怎么解决,还想把烂摊子丢给下一任刺史,你觉得本官过来是给你送替死鬼的吗?”
“戴大人,兖州在你的任期里出了乱子,本官和高大人过来是奉了御旨来摸清你兖州的具体情况的,说白了就是要查查,一个旱灾怎么被你治的死了这么多人,所以一天没个结果,戴大人你就给本官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想走,大概不大可能了,”聂珏泼冷水道。
这一字一句落在戴茂徳耳朵里,如同刀片在他身上刮,汗珠都沁出了额头。
“两位大人明察秋毫,这老天爷降下来的灾祸,下官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阻挡啊。”
聂珏也放下木箸,和蔼可亲道,“大旱确实不是你的错,死伤两千人才上报怎么说?本官查遍前史,都没见过这般惨祸,这一灾,往后你戴大人定能名垂青史,让后人好好瞻仰了。”
高庭渊便在这时拍在了案上,眉宇间的怒气叫人见了都不寒而栗,“不吃了。”
他的眼睛瞪着戴茂徳犹如饿狼,只差要把他扒皮拆骨,“最好不要让本官知道这其中还有你戴大人助力,否则本官定当场办了你。”
戴茂徳浑身抖得像筛子,那张褶子脸都被他吓出了泪,从椅子上就往下跪,“下官冤枉啊,兖州这场灾,下官能做的都做了,没想到竟引发了瘟疫,下官早早就报上去了,左等右等才等到大人来,下官知两位大人不会饶了下官,但下官若真有从中作梗,就叫下官天打五雷轰。”
他粉雕玉砌的将自己装成一个无辜的清官,连对天发誓都能做得出来,便是要哄住聂珏和高庭渊,让他们放松对他的警惕。
高庭渊被气的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他从座上起身出门,回了下榻的客房。
聂珏却是好胃口,一碗饭下来还连打了好几个嗝,她道,“戴大人是不是清白的,本官查下来就知道了,空口无凭,这桌子残羹剩饭就由大人收拾了。”
她舒舒服服离开,留下戴茂徳一人面对着残局,气都不敢大声发出来。
回头说,高庭渊自前堂进客房,他才一只脚踏进,便感到生人气息。
他急步转到房中屏风后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粉味,那床上躺着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掩不住玲珑娇躯,瞧见了他,娇羞难耐的卖着俏,“大人~”
高庭渊后槽牙都起了酸,他走近到床前,大手一张,撕下床帐,在那女子愣住时,板着脸将她盖住,转了几圈打下结,就开了窗户将人给丢了出去。
第37章 三十七个澹澹
聂珏由婢女服侍着脱了外袍,便遣了侍女出去,随后自行解开内衫的衣扣,却听到门被人推开了,她抓了放在床头的便袍往身上一罩,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探头过来。
“出去!”聂珏厉声道。
那男子见她衣衫不整,面容姣美,立时色心渐起,搓着手道,“大人,小的是奉命过来侍奉大人的。”
聂珏单手抓紧衣领,自凳子上站起,向窗边挪近了几步,喝道,“本官不需要人侍奉,出去!”
她再官威足,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那男子哪里会真怕她,他关上房门,顺便做出一副惊惧的样子,“大人,小的也不容易,若是让刺史大人知晓小的没有伺候的大人开心,回头定要治小的罪。”
聂珏瞧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努力保持冷静,同他迂回道,“你且出去,本官不会让戴大人罚你分毫。”
那男子长了一张勉强算清秀的脸,此时在□□的驱使下,竟现出猥琐狰狞,他疾走近聂珏,张手欲抱聂珏,“心肝儿,你怎生的这么美,让我看看,你衣服里藏着什么。”
聂珏强自躲开他,才想奔出去,却被他拉住了手,不过一拽,就被他给拽到身边,眼看着那手就要碰到她胸前,她吓出了眼泪,大叫道,“今日你若敢碰我,来日我定要让你五马分尸!”
她一哭,那张美若轻烟的脸更让人产生一种肆虐亲近的想法,那男子便是听到了她言语里的警告也昏了头,他锁紧了她的手,低头就要去寻她的唇来亲。
说时迟那时也极快,高庭渊从窗户口闯进来,对着那男子劈头一个手刀,砍的他不得不放了聂珏,“你……”
看见他的脸,那人顿时软了脚,跪在地上打颤。
高庭渊先散开身上的披风给聂珏披好,转头面无表情的徒手掐住那男子的脖子,直接扔出了窗外,看他撞到一棵树,又倒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才转了目光去看聂珏。
聂珏显然吓得不轻,泪痕交加的脸上都呈出了青白,她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回过气。
她竭力保持着平时的稳持,摸过水盆架上的帕子给自己净脸,半晌道,“又欠了中尉大人一次相救之恩。”
高庭渊抬步想走近,就见她似瑟缩般往后退,他便退到窗口道,“内卫人呢?”
他是想问聂珏为何内卫没在她身边保护她,可聂珏却会错了意,“内卫好像跟您没什么关系吧。”
她又是尖牙得齿,高庭渊看出她的色厉内荏,道,“聂大人让本官想到了以前宫中的一只猫,不仅娇气,还养不熟。”
聂珏把披风还给他,坐到桌边摆开茶杯给他倒茶,“桥归桥路归路,下官感激大人的恩情,但大人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下官是有家的人。”
高庭渊倒不急着和她贫嘴,他说,“圣人赐给你内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全,不在你的身边,就是失职,等回京,这件事本官是要报给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