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子兰停住动作,把火斗放到了一旁,屈膝跪倒,缄口不言。
女帝蹲过去,手指像游蛇一般缠住她的手,半身依靠在她胸前,嗓音里甜出了水,“在朕身边待久了,你连人也敢杀了。”
贾子兰任她靠着,漠然道,“微臣不知陛下何意?”
女帝从小养尊处优,到了这个年岁,浑身依然白嫩滑腻,她的手纤巧可爱,指头如青葱,一点一点的扣着贾子兰的手,口头却逐渐冷硬,“朕道你除了暖床没有别的用处,没想到用处大大的有,杀了一个麻仓总别就想让百馀国跟大齐决裂,你也太天真了吧。”
贾子兰道,“微臣终日在宫中,就是想杀人也得出的去。”
女帝擒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领口,抬头在她耳边呵气,“你把朕当白痴,麻仓总别死的那日朕让你去送了娜安公主,这么巧,两件事撞在一处?”
贾子兰触到她的皮肤,遽然撤回手,“微臣杀他有什么好处?”
女帝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发了狠道,“杀他当然是想让大齐乱!”
她听到了她嘶的一声,又松了口,舔了舔那伤口,软绵绵道,“你跟了朕十几年,那点小心思朕要是都看不出,还能在这位子上坐的安稳?”
贾子兰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意,颓然道,“陛下断定微臣杀了麻仓皇子,微臣百口莫辩,但凭陛下处置。”
女帝一手抚上她的脸,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良晌颇似无奈的照着她的脸轻拍,“处置?朕杀了你好让你们一家团聚?朕可舍不得,朕的大齐还要你看着绵延百年呢。”
贾子兰身上吊着女帝,她的膝盖跪到现在已不知疼痛,只躲开了她的手,头往后仰。
女帝不乐意她的躲闪,揪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不准躲!让你伺候朕,是你的福分!”
贾子兰突然一把把她推开,再也无法遮住眼中憎恶,“你杀了我吧!和你做那些苟且之事,还不如死了痛快!”
第32章 三十二个澹澹
这么多年,女帝以为她忘记了反抗,突如其来的一推,令她清明过来,这人自始至终都想逃离自己,甚至不惜激怒她。
她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的笑,“你厌恶朕,朕怎么没发现你厌恶陆瀚啊,侍奉他你倒侍奉的尽心尽力,轮到朕了,倒心不甘情不愿,装什么贞洁烈女!”
贾子兰凄楚一笑,五指抓进地毯中,“你说得对,活到如今,我比那勾栏院里卖笑的都不如,下贱到我这种程度,陛下,您不嫌脏吗?”
女帝拍掉手上的灰,又蹲下来,平视她道,“脏?你不过是个让朕消遣的玩物,脏不脏的朕可不在乎,朕觉得你好玩才是正道。”
贾子兰望进她的眸子里,嘴角慢慢笑开,眼中的泪蔓出来,打湿了整张脸,可她还在笑,笑到后面腰都直不起来,伏在地上颤个不停。
女帝踢开火斗,解了身上的衣袍甩到屏风上,看着地上人道,“收起你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样,滚过来。”
贾子兰摇摇晃晃支住了身,由她拽住手进入帐幔深处。
一响春宵不知梦几何。
麻仓总别一事算告一段落,刑部收案时,携带过来的腹虫惊到了一批人,麻仓结叶更是当场吐的一塌糊涂,号啕大哭之余搡着聂珏去请太医给她看病。
聂珏见识过了她的厉害,岂敢耽搁,亲自去太医署请了一位太医过来。
那太医一见着麻仓结叶,神色古怪,口中唏嘘道,“麻仓公主您真要本官给您把脉?”
麻仓结叶被腹虫吓出了阴影,哪里还跟他纠结要不要得问题,伸着腕子道,“快过来给我看看!”
太医不便多说,担着她的手顿了一些时间,捋着胡须道,“麻仓公主您的身体很健康,不过……”
“不过什么?!”麻仓结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太医左看看右看看,思量道,“本官可否私下和公主您说?”
麻仓结叶嫌他婆妈,急躁道,“就在这说!”
太医便撒开了嗓子道,“麻仓公主,您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堂内各人顿时炸开了锅。
“怀了孕的公主还要送过来,把咱们大齐的儿郎当成了冤大头吗?”
“这公主才不过十五六吧,竟如此恬不知耻……”
麻仓结叶生于百馀国,生活习性也赖于百馀国,她的那些皇姐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别说怀孕,更不可思议的事都干过,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指责她,但出于本能的怯怕,她矢口否认道,“这不可能!太医你是不是诊错了?”
太医署里的太医都是经由层层选拔考试选出的,更别说这些常年和各种疾病打交道的老太医,说他误诊,比打他脸还叫他愤怒,“本官从医数十载,连孕脉都诊不出,还当什么太医,公主下盘厚实,体型比一般同龄女子较胖,本官不用号脉也一眼就看出您是有身子的人!”
麻仓结叶厮混惯了,肚子里有没有种她才不知道,遭太医这么一下不留情面的揭开,心里不禁发虚的很,她岁数不大,遇到事不知道怎么办,又见一群人看轻自己,直接把脸埋进了袖里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那太医活了一大把年纪,在他面前哭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怜悯心早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他开了安胎药,走前交到聂珏手里,“聂大人,这方子你回头交给厨房做吧,麻仓公主是头胎,得仔细些,省的到时候坏了身子。”
聂珏拿着药方头皮发麻,她再三考虑,转了眼卯住高庭渊道,“中尉大人,你看这事……”
她向来在外冷静矜重,高庭渊还是初次见她拿不定主意,又想到她也是个闺阁姑娘,在这种事上确实是什么不懂得,他当真想了想,道,“麻仓公主还是回驿馆的好,驿馆里的宫人心细,官员府邸说到底还是有疏忽的,比不得驿馆妥帖。”
麻仓结叶再能哭,这铁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可能哭没了,这会儿她只想回百馀国,她是天皇最宠爱的小女儿,大齐人给她的气她受够了,“告诉你们皇帝陛下,本公主不嫁过来了!本公主现在就要回家!”
麻仓结叶大发一顿雌威,正好合了女帝的意,隔天,她大方的遣了护卫队,将麻仓结叶并着麻仓总别的尸身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大齐。
女帝这一年的诞辰过的不太平,前脚送走了两个麻烦,后脚兖州因重旱引发大规模的流民□□,消息传到燕京时,兖州伤亡已近两千人。
当日上朝时,明显女帝压了气,她手里拿着一叠奏章,双腿叉开,上身下俯,望着底下惶恐不安的臣子,阴郁着笑,看的人两股战战。
“近两千人,你们谁能告诉朕,为什么到现在才报上来?”
殿内鸦雀无声,女帝看他们个个装死,抬手将那奏章重重的摔下去,任由奏章如地毯铺开一路,她道,“现在都哑巴了,兖州旱成这样,你们倒是高卧枕榻,吃香的喝辣的,朕的百姓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朕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莫道朕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千人里因干旱而死的先不说,若叫朕知晓,谁在其中因着一己之私弃百姓于不顾,除非朕逮不到,要是被朕抓住了,朕定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将其活剮!”女帝的视线如毒蛇的信子搜寻着朝官们的表情,她恨透了这群虚伪的人,可是杀人也是讲究证据的,无凭无据,那她就是暴君。
牧甫颤巍着站出来,顶着女帝的怒火跪下,“陛下,当务之急,先要定下赈灾的策略,兖州等不及了,微臣恳请陛下暂且放下怒气,等兖州安稳了,再论罪也不迟啊!”
女帝颔了颔首,“牧爱卿在理,兖州的情形不能再拖了,吴柏梓,户部有哪些安排?”
吴柏梓说,“陛下,户部已估算出大致的赈灾粮款,不过数额巨大,微臣这里不敢贸然下拨,还得陛下过目……”
女帝打开太监呈上来的奏章,看到那数字一刹那肉疼,一下子就耗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国库的存货,“放下去吧,今年兖州的各项赋税徭役都免了,让他们能安生度过这次的险灾。”
吴柏梓承了一声是,又夷由道,“陛下,暴民四处游荡,已致周边州郡有伤损,是否要派人过去清剿?”
旱灾之年,灾民如果没有得到及时赈济,一旦他们往邻边流窜,将会有不可估量的后患,吴柏梓此话是从大局着想,然而便少了许多的人情味,兖州的□□是由于朝廷这边没有适时救济,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户部消息不灵通,处理不当,而这么轻飘飘的就说出来要派人过去武力镇压,灾民在他心中的份量也瞧得出是没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