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171)

作者:春山居士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聂珏还有犹疑,“陛下,将军大人身居高职,下调入兵部,总有些屈才了……”

“澹澹不在乎这些虚名,”女帝截住了她的话,“京中才刚定,断不能再有乱子出来,兵部看着是个可有可无的,但一旦有大事发生,基本得靠兵部维序,北尉军里还有校尉、中尉,兵部可就一个兵部尚书,没了尚书,那就是无头苍蝇,怠慢不得。”

聂珏便不再劝话了。

女帝端量了她,瞧着是胖了些,但那胖又没点健康的感觉,她人倒更虚了,女帝便跟她闲话道,“聂爱卿,朕看你这身子是又败了不少,府里那些补品也得适量吃,多了有害无益。”

聂珏憨涩的应着话。

女帝便不留她,让她走了。

萧真退出朝局,高庭渊入兵部,何孝执掌北尉军,整个京都军防布局也跟着动,新旧交替的完成,为大齐注入了新生的活力。

女帝身子日渐变差,赵承治每日都亲身过去给她喂药,可那药吃了也似不管用,女帝愈加消瘦,连晚间阅内阁送来的奏折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赵承治能上手了,她便准了赵承治不去内阁,直接让他独自理政,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她提点些,其余的杂碎小事都交由赵承治去自行解决,这也使得赵承治成长起来,他越来越有一个君主的担当。

女帝高兴的同时又怅然,她最不看好的儿子竟继承了她的处事能力,世事无常,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快到月底时,女帝已无法从床上爬起来,整日用汤药灌着,但看着还是在衰弱。

霜落那日,女帝自感大限要到了,她只召了高庭渊和赵承治近身。

高庭渊静默的跪在床前,他的眼周尽是赤红,看着床上的人根本不敢眨眼。

女帝慈祥的摸着他的面,道,“澹澹……”

高庭渊眼泪就淌下来了,惊慌失措的抓着她的手不放,“姑母!”

女帝沉重的呼吸着气,手指极慢的放在高庭渊的头上,揉着那发,她陷在记忆中,“朕见你第一面时,你还没桌子高,如今已长得这般大了……”

高庭渊只看着她哭,哭的不露一点声,哀伤刻在他的眼中,几乎要把他没尽,他只知抓紧女帝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拦死神将她带走。

“从小你就懂事,别的孩子爱吵闹,只你乖的让人不忍苛责,其实朕心里清楚,失去母亲的孩子生来就比别的孩子要坚强,伤了痛了,得不到母亲的疼爱,所以你克制,你内心羡慕着那些有母亲的人,姑母再疼你,你还是有隔阂,在姑母心里,你是高家的希望,你勇敢机智,重情重义,这些都是你父亲没有的,朕看着你成长,看着你一路建功立业,看着你将高家稳稳的立于世家之巅,朕心里说不出的欣慰……”

女帝凝视着他的脸,高家人都长了一双凤眸,此时他的眸中满是泪水,那沉痛不断地刺着她心上的肉,“可惜朕等不到你成家了……”

高庭渊摇着头,疯魔只在一刻,他猛地抱住女帝,哽咽道,“姑母,你别死……”

女帝紧抱着他,失声哭泣,她瘦骨嶙峋的肩膀颤动不停,手下轻缓地擦拭着高庭渊的脸颊,沙哑着声跟他道歉,“好孩子,朕对不住你,让你背负了所有你不该背负的东西,你把朕当成了你的母亲,朕却一再逼迫着你。”

高庭渊依赖的拥住她,热泪打湿了被褥,他将整个人都缩在女帝的怀中,犹如稚儿。

女帝轻抚他的脊梁,随后牵着他的手放到赵承治手上,道,“你们是最亲的兄弟,这大齐朕交给你们了,万万护好。”

赵承治哭的说不出话,只知点头。

高庭渊退出她的怀抱,怔神的瞪着女帝,他的眼泪落在衣襟上晕出了水痕,那印迹伤的他开不了口,空空的连颔首都做不了。

女帝亏欠的望着他,面色已如金纸,“……澹澹,原谅姑母自私,有你帮着承治,朕走的才甘心。”

高庭渊突的闭住了眼,对着她磕头,一下重过一下。

女帝慰藉了,对高庭渊轻挥手,“出去吧。”

高庭渊泪落了满面,麻木的出了寝殿。

殿门重又被合上。

女帝已是喘气都艰难了,她冲赵承治招手,让他离自己近点。

赵承治抹掉面上的泪,略微镇静的坐在床沿边,俯下头看着她。

女帝摸着他的脑袋,说出的话已连不成一句,“承治,朕舍不得你啊……”

赵承治眼泪集聚,颗颗往下落,他捧起女帝的手轻蹭着自己的脸。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个澹澹

女帝怜悯的注视着他,“朕将偌大的包袱丢给你,你怪朕吗?”

赵承治抹尽眼泪,紧握她的手,极平静凝视着她。

女帝快慰的点头,她突然急速咳嗽起来,咳得昏天暗地,那喉中生了腥甜,她便在这连番的咳嗽中猛吐出一口血,那血悉数溅在赵承治脸边,她想伸手替他抹去,却是伸手的力气都耗竭了。

赵承治自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细致的为她揩尽鲜血,他弯身趴到女帝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母亲,那药里被儿臣下了一点点□□,您怪儿臣吗?”

女帝惊愕的瞪着他,喉中忽地一痒,又咳出一口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扣住赵承治的手腕,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抓在那肌肤上,她猩红的眼眶喷涌出泪,不甘与怨恨聚集在她的面上,她短促的啊了一下,嘶吼了出来,“……逆……子……”

赵承治望着女帝还是那副温良恭顺的样子,他的眼中有泪在落,手里的帕子沾满了血,却还在擦拭着女帝的面庞,他抖着嗓音哭诉道,“母亲,您还记得父皇吗?儿臣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他,他在梦中一遍遍的质问儿臣,那晚儿臣为何不救他,您笑颜如花,您坐拥天下,您防儿臣如虎狼,您将父皇杀了!您杀了我的父皇!儿臣才五岁啊,您当着儿臣的面杀了他,您在乎过儿臣吗?在您的心里,儿臣是什么?”

他的眼泪越聚越多,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腿爬上床,搂着女帝哀哀道,“您的心里只有江山,您只爱着权力,所有触及到您所爱的人都被您赶尽杀绝,您知道这些年儿臣过的是什么日子?皇姐可以光明正大的入朝参政,儿臣却只能谨小慎微的躲藏在府中,儿臣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有,皇姐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招揽幕僚,她是您指定的继承人,儿臣便连皇位想都不能想,儿臣姓赵,儿臣的子孙后代都会姓赵,儿臣活着只能装傻,只要被您发现儿臣的异动,您便能将儿臣斩杀,母亲,您的儿子活的好苦啊……”

女帝胸间那股怨愤就在赵承治的诉诸里消散了,女帝沉重的喘着气,抓在赵承治手上的五指缓慢的抱住他,血泪齐流,悉数掉在了他的衣襟上,她的懊悔,她的羞愧,竟说不出口。

赵承治与她抱在一处,哭到尽头,他捧起女帝的头,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他泄愤般的报复着,“您疼爱皇姐又怎样?您的疼爱值什么,只言片语便能将她打下诏狱,她说没刺杀儿臣,您还不是不信,您的疑心就是在儿女身上也没减轻一份,她得多无助啊,自己的母亲不站在自己这边,还将自己远嫁了,您有想过她的感受吗?没有!那年儿臣也如她那般,无人会护着儿臣,儿臣如散落的羊羔落在狼群中,儿臣想呼救,可是谁会来救儿臣?您是我们的母亲啊!您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了吗!母亲!母亲……”

这声声质问,女帝已无气力答复,她使劲全力的发着喉音,“……杀,杀……”

杀聂珏!绝不能让她活!

赵承治哈哈的笑,眼角的泪颗颗滴到她的脸上,“杀了您,再杀了老师,儿臣也算是千古第一恶人了,您满意吗?”

女帝十指抓到赵承治的脖颈上,喉咙里发出的响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她,挡……”

她挡了你的路!

赵承治狠狠的抱她在怀里,大声嚎哭,“杀!我杀!”

女帝眼角的皱纹叠开,泪痕遍布,她伏在赵承治的怀里慢慢合上了那双威仪的凤目。

她三十二岁登基,杀尽所有反对她的人,世人说女子不能从政,她偏逆世人行,开女科,征女兵,启用女子为将帅,在这以男子为尊的世俗观念中,她离经叛道,她生如火花,屠尽世间对女子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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