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扭着细腰进厅内,随后便有人把门合上了。
“殿下,找在下何事?”左不厉看着她走来。
左不厉长得很是儒秀,昭华公主踩着细步,走到他身前站定,手指划在他的腮上,道,“你给本宫出的主意,失败了。”
左不厉由着她摸,顿目道,“殿下真觉得失败了?您不是也探出奕王殿下的虚实了?”
昭华公主娇声笑着,勾住他的脖颈坐到他的腿上,“先生非一般人,璇玑有先生,便不怕那聂珏了。”
“在下乡野村夫,蒙殿下慧眼,才有此造化,”左不厉将手放到她的腰间,“殿下,首辅大人接下来恐怕是要设谋来捉您了。”
“本宫把她的侍女送进宫,那次便也差不多拉开了争斗,只她惯会藏匿,本宫竟防不住她,”昭华公主道。
左不厉道,“殿下,前魏谢太傅谢中亓您可有所耳闻?”
昭华公主探唇在他耳边吹气,“那聂珏曾被人诬陷为是谢中亓的弟子,你如今在本宫面前提起这个人是为何意?”
“与天对弈,银汉做盘星做子,习地而终,坤为琵琶路为弦,”左不厉眸中升起瞻仰,“谢中亓此人足智多谋,行事却是大刀阔斧,果敢稳妥,殿下,您不觉得首辅大人与他像吗?”
昭华公主眯起眼睛,“你的意思……”
“在下是说,首辅大人是另一个谢中亓,您若不除了她,这帝位没那么好上,”左不厉道。
昭华公主道,“如今内阁在她手里,本宫根本无从入手,圣人也对她极信任,本宫实在难为。”
“您是圣人的女儿,所谓母子连心,圣人再信任首辅大人,也越不过您,依在下之见,您唯有让圣人更加倚重您,方能成就大业,”左不厉剖析道,“您没发现,圣人虽说放权,可重事上,她依然在观望。”
“圣人身体垮了,本宫看过不了多久,这朝政大事就要全落到聂珏手中了,”昭华公主说。
左不厉将手顺上抚,瞧她在怀中娇吟,“殿下忘了一个人。”
“何人?”昭华公主猴急道。
左不厉笑,“童贤,在下记得您曾说过,圣人批示的奏折下发,上面的字迹是童贤所书,您想想,此人能代笔奏折,您不觉得他比首辅大人更可怕吗?”
昭华公主深思。
左不厉继续道,“将这个人拉过来,让他帮您制衡首辅大人,在下相信,首辅大人必没空再管奕王殿下,到时,您还怕什么?”
昭华公主挑起嘴角,张唇与他吻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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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夏了,雨水停不住,才晴几天,又开始下。
聂珏踩着木屐沿廊下走,走到尽头时,就见高庭渊打着伞等在那儿,她小跑了两步,张臂扑进他的怀里。
“下雨天你也偷懒了。”
高庭渊抱起她,让她坐在臂弯里,提防着脚下缓缓往院外走,“倒不是偷懒,今日轮值,我上次便没休,将好填作今日了。”
聂珏用指头卷着他的发,“这雨下不断,京里倒没什么,就怕其他地方涝成灾。”
“这事吴柏梓和方明卿应该有数,”过了那一截路,高庭渊放她下来走,“那个宫女如你所料,尸体在沧澜殿附近的一口井里。”
聂珏仰起脸望他,“搜身了么?”
高庭渊自袖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她,“一个空瓶子,我去太医院让尤肖祥看过了,瓶子里应该装过催情香。”
聂珏解了荷包,细细闻了闻,“是她了。”
高庭渊顿然。
聂珏问道,“这个宫女家住在哪里?”
“京城人,家里还有五口人,还不知她已经死了,不过她年前送了一笔钱回去,我看了数目,这钱应该不是她一小小宫女能拿的出来的,”高庭渊回道。
聂珏微微笑,“你把人都抓起来了?”
“没抓,送走了,”高庭渊道。
聂珏道,“你告诉他们那宫女死了?”
“说了,”高庭渊低看着她,“那宫女有一个兄弟,叫龚卓,在童贤手底下当差。”
“公主殿下是个妙人,杀人吧又不知善后,叫你这个大嘴巴到处说,回头可不得又积了怨气,”聂珏斜睨着他,将手探进他手中,与他牵在一起,“这隐患埋得及时,你可真不念亲情。”
她已经显怀了,在府里穿着常服,虽宽大,但她一挺腰,也是能显出来那么一点,高庭渊柔柔的看着她的脸,“我叫人给你重做了衣裳,省的被人给撞见了。”
聂珏被他搀进堂屋里,她近来能吃,常常一天要吃好几顿,房里闷,她让王婶将饭端到堂屋来了。
高庭渊把冰盆放远了,托着她的腰坐到软垫上,“昭华公主近日常去宫中,倒和童贤走的近了。”
“倒是个机灵人,知道拉童贤了,”聂珏夹了块肉吃进嘴里,“用童贤绊我,这她可想不出来,我瞧着她府里有能人。”
高庭渊拿了个梨啃,“你们这算斗起来了?”
“不是你添的火?”聂珏瞥他,“她得要我的命。”
高庭渊道,“她敢。”
聂珏看着他吃,“凶。”
“我看着你玩,但不能被她伤着,”高庭渊将梨核放到一边,给她盛汤,“今年北尉军又进了三千人。”
聂珏嘘他,“将军大人掌这么多人,她怎么一点都不怕呀?”
“我也奇怪,禁军从我手里出来的,她也没多大依仗,”高庭渊说。
“她必有后招,”聂珏思考着,“但也说不定只是单纯的以为你不会参与进来,不是吗?你确实一直在旁观。”
高庭渊道,“她做的不留情面,当下我虽没想插进来,但她若在与你抢夺过程中,又用阴险的法子,我便不会任由她来了。”
聂珏感叹,“她其实跟你像。”
高庭渊皱眉。
“她只当我是情敌了,却从未想过伤你,你们高家人都是情种,”聂珏公正评价道,“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坐皇帝?”
高庭渊抹掉她嘴边的饭粒,“谁让她生在皇家?况且她还野心勃勃。”
聂珏将饭吃完,走在堂屋里转,“童贤这人圆滑,你姑母是定了昭华公主做储君了,依我看,童贤必也顺了她。”
“那你岂不是没有胜算?”高庭渊道。
聂珏转了脚,看外边雨如倒下,“只要没登基,我都能把她拉下来。”
“拉不下来,我就带你跑路,”高庭渊凉凉道。
聂珏偏过脸跟他笑,“你巴不得是不是?”
高庭渊耸肩。
聂珏拿小修刀过来,伸着手道,“给我剪指甲。”
高庭渊揽她坐到腿上,任劳任怨的捏着她的手修剪。
“我记得童贤是通州人,家里苦,过不下去了才被送进宫里做了太监,”聂珏喃声道。
高庭渊吹了吹她的手,回她,“查清了?”
“当年戴氏案将好发生在通州,我闲来无事,就顺道查了案库,发现他也是通州人,”聂珏道。
高庭渊剪完指甲,捧着那双手放在嘴边吻,“那些太监多是苦人家的孩子送进宫的,能温饱谁家会想把传宗接代的儿子送去当太监。”
“那你说,童贤得势了,他会想着老家人吗?”聂珏问着话道。
高庭渊耸眉,“理是这个理,你准备拿他家里人做文章?”
聂珏离了他腿上,悠哉游哉的走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便立即将其覆灭。”
“我有点后悔放纵你了,待昭华公主事了,我定要按住你,”高庭渊凝声道。
聂珏嗞着嘴,“咱们比一比,高氏的命可就吊在你手中了。”
雨下小了,九儿跑进来,将碗箸收了去。
高庭渊低声一句,“甘棠……”
聂珏阴沉着面。
高庭渊拉她近前,“我不会让你碰她一根汗毛,你再是与我争,我也不会在这个事上与你妥协,我已迁就你太多了,若再继续下去,我良心难安。”
聂珏双手抚上他的脸侧,柔和着声道,“岳峙,你好好看住我。”
高庭渊注视着她,突然笑道,“是我迫你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如果你的老师怪罪你,就让他来找我,我必不退缩。”
聂珏低下身,额头贴在他的额上,闭目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与天对弈,银汉做盘星做子。
习地而终,坤为琵琶路为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