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听在聂珏耳中徒生了热潮,聂珏轻呼了一口气,抓着玉骨扇胡乱扇风,可那熏热非但没扇走,倒好像浮起了更多,她的脸颊也因这热染上了绯色,粉面含春,带着蚀骨的销魂,只消她一眼,就能缠断人的脊梁骨。
她自己也发现不对劲,将玉骨扇遮上了面,半伏在案上道,“殿下,今日就上到这儿吧,您回去就着这个小故事写一篇文章出来,微臣明日要看。”
话落,她听不到赵承治回答,只得忍着难耐拂开扇角,漏出一只已然湿润的眼睛,将视线投到下首发着怔的赵承治脸上,她看了一眼,又将眼睛挡住了,另一只手摸到那熏香炉上,不顾上面的热气扬手将其打翻在地,她故作寒唳道,“殿下,你可以走了。”
不知何时,那小宫女已悄悄退开了,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赵承治窥见了她那腮边的艳色,仅此一次,他却觉得不够,还想再近观,于是他站了起来,轻着声走到案前,单手撑在上方,他大着胆子揭开那扇面,果然他的老师正死命咬着唇在憋气,那双桃花招子望不清人,只盛了水,好似随时都能哭出来。
他看的迷了神,呆呆的叫道,“老师……”
“殿下若是不想死的话,请您现在出去,”聂珏松了唇,舔着唇上的伤口想用痛来使自己清醒,“小豹子遇到危险了,要知道躲。”
她现下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诱惑,再警醒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天生的诱饵,猎人又怎会舍得放过。
赵承治喉结微动,脚往后退了两步,依然紧盯着她的脸问道,“刚刚老师问了我,那我也想问问老师,若老师是那只小豹子会如何?”
聂珏蔑然一笑,睫毛上的水珠因这笑容颤了颤,最终落到了桌子上,她含着声道,“微臣会讨好猎人,博得猎人欢心,让猎人对微臣生出信任,放任微臣重新长出爪牙,待到时机成熟,微臣会在他最松懈的时候,结果了他。”
赵承治那双素来天真的眼睛渗出了冷,他的目光沿着聂珏那潮红的眼角划到她唇上的伤口处,停顿了一小会儿,他终于收回了目光,提袖对聂珏作揖,“学生告退。”
聂珏闭目,听到那门开合声,她才失了镇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瞄到桌上的茶杯,她倏然发力,抓起那杯子猛地往地上一砸。
这一声脆响,惊动了九儿,她赶紧推门进去,就见聂珏倒在地上,面红带水,眼旁的泪流的停不住。
九儿急忙过去将人扶起来,觉察出她身上阵阵热晕,方知是被下药了。
“速去找他,”聂珏咬着声道。
九儿把她半托着放到椅子上,瞧她神志快不清了,立时拔步朝外跑去。
申时过去了一半,这个点,聂珏早该等在议理堂了,可她人还没来。
高庭渊在座位上有点坐不住,昭华公主阴着笑冲他道,“表兄这是如坐针毡了?聂大人今日不会是被什么事拖住了吧。”
“首辅大人事忙,奕王殿下她也要教授,就是迟些也算不得什么,”高庭渊道。
昭华公主支着颈,对着他媚眼如丝,“本宫和各位大人自是能等的,不过首辅大人再忙,也该来了吧。”
萧真一杯茶喝尽,也等的不耐,便对高庭渊道,“高大人,要不你去沧澜殿看看吧,这讲课也得有个时间限度啊,政务还有一堆,今日若不处理,堆到明日,越聚越多,到时有的头疼。”
昭华公主也道,“是呀,表兄去看看吧,催催首辅大人,别一门心思教徒弟,把政事给忘了。”
高庭渊便朝他们拱了拱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朝沧澜殿去,半路遇上了疾跑的九儿,九儿见了他,慌得语无伦次,“高大人,您快去救救大人!”
高庭渊心头咯噔一跳,加快了步子朝沧澜殿奔去。
沧澜殿门前的宫女太监都还在,他进门前将人都遣散了。
门一推,见聂珏倒在椅子上,已然昏迷,他这时才知道怕了,走近身将聂珏搂住,感受着她身上的热潮,他不安的唤道,“甘棠,甘棠……”
聂珏听到了他的声音,奋力睁开了眼,“带我出去,就说我被奕王殿下气昏过去了。”
高庭渊解了披风将她整个人遮住,快速的冲了出去。
他抱着聂珏一路不避嫌的进了聂府,又从地道里回了自己府上,将府里的郎中捉了来。
那郎中诊着聂珏的脉象,瞅着高庭渊道,“世子爷,您这,小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您好,聂大人都有孕了,您还给她用催情香,少年夫妻床帏欢乐是正常的,可是她这才两个月身子,您多少也得克制些。”
高庭渊心中发寒,急道,“她有没有事?”
“还好吸入的少,要是多了,这孩子可就危险了,”那郎中道,“聂大人虚的很,小的给她开些药,您随后带她去药浴,洗个澡应该就好了。”
高庭渊感激道,“劳贺大夫费心了,那胭脂丹也开些。”
贺大夫应了。
高庭渊道,“往后你就在聂府里待着,她离不得大夫,将好你管着。”
贺大夫点头,随九儿出去了。
高庭渊蹲在床畔,骨节分明的长指包着那只细软的手,极珍重的放在唇边。
药浴过后,聂珏舒缓了,她昏沉着头被高庭渊揽在身前,将一颗胭脂丹吃进了嘴里。
“岳峙,晚一点你去宫里看看,那个宫女应该是活不了了,你看看死的是谁,”聂珏道。
高庭渊嗯声,轻碰她唇上的伤道,“今后内阁我不再管了。”
“觉悟的有些快,”聂珏取笑道,“昭华公主你不拥戴了?”
高庭渊胸腔有叹息,“她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若教她称帝,我虽能在大事上防的住她,可在这种阴私内宅的狠毒手段上,我防不胜防,甘棠,我不想你再遭一次这样的伤害。”
“前儿说的可不是这样的,你可是稳实的说你能护住我,”聂珏挖苦道。
高庭渊颇无奈。
聂珏仰首看着他,“你自己说的,内阁归我管,说了的话就不能再反悔了。”
“不反悔,”高庭渊软声道,“顶多我多累些,看你紧些。”
聂珏眼里藏着笑,“我若杀了高氏,你待如何对我?”
高庭渊默默看她。
聂珏不退缩。
“奕王殿下登基光靠你一人可不行,眼下的情形,昭华公主应是储君之位稳持在手,你想除她,得经圣人的手才行,就冲这一点,你便不能让圣人有生命危险,”高庭渊道。
聂珏赞许道,“你说的对,我暂时不会动她,我有一个问题,昭华公主说到底是你的表妹,我对她狠了,你是个什么想法?”
高庭渊面容显出厌恶,“随你怎么折腾,留她一条命即可。”
聂珏上手去揪他的耳朵,“公主殿下芳心错付,你还如此对她,你这个负心汉。”
“我都是你的情郎了,哪还容得下她?”高庭渊低头方便她揪。
聂珏便探出声在他耳边呢喃,“高郎。”
高庭渊听着耳热,捉她的唇来亲,“好听。”
聂珏在他口中笑。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个澹澹
聂珏被赵承治气昏这事隔天传到了女帝那里,当时她正陪在戚婉身边,一听到此话,立刻也跟着火了,登时让童贤去将赵承治提进宫来。
戚婉垂目等她发泄完,心中惦记着聂珏如何,便难得正眼看她了。
“陛下不去看看那位聂大人吗?”
这小半个月,她几乎是闹得没消停过,面对女帝时,也如刺猬般的竖起刺,论起来,和女帝心平气和的说话也就这次,女帝自是大喜,小手一伸,摸到她的肩膀上,果然见她一巴掌将自己的手打掉,女帝也不气,轻柔着声跟她讲话。
“头一次见你对旁人起了兴,朕的这位聂爱卿身子弱是满天下都知道的,朕若去了,还得她从榻上起来迎接,多遭罪,朕就不给她添事了。”
戚婉喉间生了堵,她想回去看看,那个人有没有忘了她,她想亲手照料她。
女帝看出她的难过,谨小着声道,“是不是嫌宫里闷了?你若想玩什么,朕让人请进宫来。”
戚婉陡生厌烦,冷目冲着她道,“我是嫌你!你看不出来吗!”
女帝胸口微痛,只把一众玩乐物都推了去,顺手抓在她的手上,质问道,“朕把心都给了你,你却连呆在朕身边都不愿,你有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