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治大睁着眼,无助的抱着头,“我不信,我不信……”
“难道公主府那次您还不长记性?您要等到她将刀架到您的脖子上您才信吗?”聂珏上前,扳正他的肩膀连问道。
赵承治大喘着气,鬓侧的筋脉都突起,他哀哭着,“你在骗我,你不想皇姐登基,是因为她不会放过你和表兄,你害怕,所以你要拉我下水。”
“呵呵,微臣害怕,您真是小瞧了微臣,您得明白,微臣只要想,就可以投靠她,您觉得男人重要,还是命重要,”聂珏睨着他轻薄的笑着,“会试之后,圣人组建内阁,您以为,微臣在这当中是个什么角色,公主殿下可杀不了微臣,相反,她要巴结微臣。”
三月的天,凉的寒人,赵承治愣怔在那儿,额角的汗直冒。
聂珏分析着朝局,“殿下,这次降租令之后,世家彻底沉寂,六部之中,工部、户部是墙头草,礼部和兵部不站队,微臣的吏部领了头,刑部她才进,根基未稳,九卿之中,又以太常寺为首,微臣还身兼着大理寺,只要您想,这大齐就是您的。”
“……你要我怎么做?”赵承治低着声道。
聂珏取了帕子擦去掉下来的血,道,“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做好微臣布下的作业,上课时认真听就好,剩下的,微臣来做。”
-------------------------
赵承治不听聂珏教导,还将她砸伤,在傍晚时传到了公主府。
昭华公主正读完陆鹤吾的书信,听到这消息可真是乐开了花,就是看陆鹤吾那字里行间对她表达爱意都觉得不恶心了,她在灯火上点着那书信,问身旁的侍女道,“人找的怎么样了?”
那侍女道,“殿下,目前符合样貌的有十五人。”
昭华公主懒懒的嗯,“将人带过来,本宫看看。”
那侍女领命退走了。
未几门开了,有十五个身量相等的女子垂着头走进来,并排在她面前站好。
昭华公主踏着步子一个一个的相看着,走到最后一个时,伸手掐着那女子的下巴道,“笑一个给本宫看看。”
那女子凄凄惨惨的挑起唇,谄媚的望着她。
昭华公主上手就是一个耳光,道,“笑的这么丑,你还是别笑的好。”
那女子捂着脸就要哭。
昭华公主在她哭的神态里发现了一丝熟悉,她露出合意的笑,“叫什么?”
“奴,奴婢万蓉……”
昭华公主嫌弃的道,“真俗气,名字改了,就叫玉茗吧。”
“……是,”玉茗道。
昭华公主转了头,对侍女道,“把她们都带下去吧,玉茗留下来,其他都送回去。”
侍女道了是,便将人都领走了。
昭华公主自在的靠到摇椅上,脑海里还是想到在聂府见到的那一张脸,真像啊。
--------------------
聂珏扶着额上的伤进府里,九儿和戚婉都吓一跳,忙给她做了包扎,看她累的睁不了眼,便都自觉的屏气离了房里。
聂珏在一个时辰后醒了,日落了一半,照进房里都呈昏红色,看的她以为落了一地的血。
高庭渊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搀她到地下,“还晕着?”
聂珏仰起脸来,“还好。”
赵承治那一下砸的极重,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额上的血都从纱布里渗出来,长眼睛的都看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高庭渊弯身抱起她,“奕王殿下你还是别费心了,做做样子就好,烂泥扶不上墙,你顾着些自己。”
聂珏板直着唇线。
高庭渊放她坐在软席上,道,“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聂珏绞着手指玩,“他不是有意的。”
“你就护着他吧,将你砸成这样,我回头揍他一顿,”高庭渊气道。
聂珏歪过身,挑他肩上的发,“你打他做什么,回头圣人知道了,又要罚你。”
高庭渊侧着身,冷削的侧脸在黄昏中有一种忧伤。
聂珏靠过去,和他头抵着头,“我疼你。”
高庭渊陡然抱住她的腰,闷闷道,“甘棠,奕王殿下扶不起了,你要不然和昭华公主打好关系吧。”
“一臣不事二主,”聂珏道,转瞬又抬起那双眼凝望着他,“岳峙,你是我的,我不想让给别人,公主殿下也不行。”
高庭渊咧嘴,揉着她的脸道,“让你跟她,又不是让你卖男人。”
聂珏眷念的贴着他的手掌,“我好容易才得了你,她嫉恨着我,我若向她投诚,她定要我弃了你,岳峙,我不想,便是奕王殿下再不中用,我也想试一把。”
高庭渊倾身覆上她的唇,与她口舌相依,“甘棠,你要保谁,我就保谁。”
聂珏在他耳边叹息,微扬着下颚与他纠缠,屋内很快黑了,她在黑暗里泣出声,“岳峙……”
“嗯,”高庭渊借着暗色的掩护,脱走了她的外衫,探着她的身,轻着声道,“甘棠,这么多天了,是不是该有了?”
聂珏眩晕着眼,在他身侧极微弱的呼吸着,“那你小心些,莫要伤到他。”
高庭渊忍不住笑,压身下去,更加卖力,留了一室春。
作者有话要说:玉茗:白山茶花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个澹澹
天大亮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高庭渊被吵醒,一侧身就见聂珏皱着眼用手小小的推他。
“去看看……”
高庭渊披了衣裳过去,门一开,九儿哭了一脸泪的冲他道,“高大人,您和大人快过去看看骁骁吧,他,他怕是不行了……”
聂珏在里面听到了,光着脚跑下地,抓紧了她的手问,“骁骁好好的,哪里就不行了?”
高庭渊还算冷静,取了棉袍给聂珏裹上,先拉开聂珏的手,对九儿道,“你去叫董朝,让他把尤肖祥请来。”
九儿边哭边跑出院子。
聂珏的魂都吓散了,跟着她也要去,被高庭渊按着穿好鞋,高庭渊单臂搂着她,带人飞奔到了西苑。
西苑乱成了一片,大老远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哭。
高庭渊在门口放下了聂珏,她踉踉跄跄着身体跨进门栏,不顾戚婉搀扶,走近到床畔,王婶伏在那里,已哭的接不住气,床上的骁骁奄奄一息,口鼻都在不断冒血,王婶给他擦了一次又一次,可还是止不住那血往外流。
他见着聂珏过来了,朝她伸出一只手,扬嘴想笑,出口的都是血,聂珏潸然泪下,急走来捧住他的手,慌得不知所措。
“大,人……”
聂珏连忙点头,那泪直往下掉,悉数落到了骁骁的手上。
“大人,不哭……”骁骁耗尽了力气想给她拭掉泪,可他做不到了,他动了一下,胸口剧疼,鲜血沿着他的嘴角往下流,触目惊心。
聂珏将他的手按在脸上,感觉到他的指头在迟缓的挪动着,带着依恋和不舍,她想安慰他,告诉他,没事的,可是那满床的血,都在昭示着什么结局。
她倏地跪在地上,虔诚的抱着那只留恋的手,泪流不止的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高庭渊缄默的在她身侧,在她跪下时,眼睛也开始发酸,愣是没将她拉起来。
有泪自骁骁眼角滑落,他脸上现出骄傲的神情,“奴才,没辱没大人的教诲……”
聂珏压着哭声涩然的朝他弯起眼,“骁骁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骁骁的黑脸呈露出欣然,他口中的血像是流尽了,出口的话都断断续续,聂珏贴近到他面前,只听他祈愿道,“大人,奴才下辈子还想,当您的学生……”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贴着聂珏脸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她哑声回了一个好,再无人回应,她的骁骁没了。
聂珏伏身环抱住床上没了呼吸的人,凝固成了一块磐石,她再也看不到这个孩子对着她淘气,缠着她闹,她心底最疼爱的孩子被她亲手送上了死路,她这辈子都将在自责中度过,她连弥补都做不了,她的愧疚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尤大人请来了!”
董朝拽着尤肖祥进来。
门里的人都静的听不到他的喊叫,他走近了才看到,聂珏将骁骁抱在怀里,满面都是泪,眼神空洞的像被人摄了魂,任谁叫都听不见。
尤肖祥悄着步走到他们跟前,捏住骁骁的手腕诊脉,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便直着身站到高庭渊身边,道,“这个小昆仑奴被下了三月愁,好歹毒的人,竟是叫他活不过三月,就是不死老夫也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