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的神色变得淡漠起来,护工的问话他也只回了寥寥几个字,甚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让护工没什么事可以出去休息,自己没事。
黑雾比那阴天的乌云还要嚣张,一点点地吞没之前还笑脸盈盈与她撒娇的李慕,他生气地捶打了一下床榻却发觉不知不觉中就连拳头也是绵软无力的。
此时的他虚弱的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概,瘦成了皮包骨坐也坐不稳,站着摇摇晃晃,她比自己矮许多却可以轻轻松松公主抱自己,一丝屈辱的情绪升腾起来。
手机里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慌,最终还是点开了,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是很好,唐跃算好了时间在这时候抽空发了一条信息,内容简单明了。
“慕慕你要乖哦,我下了夜班就回来陪你。”
墙壁上的挂钟走动地并没有变慢,但扯过眼睛戴上看时间的他却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他没有什么乐趣,似乎只有工作可以麻痹自己脆弱的神经,喊来了护工拿来笔记本电脑。
前不久接的翻译《INFERNO》因为身体原因耽搁了许久,他觉得自己置身地狱,他需要也看看别人的地狱是什么样子才能勉强好些,手指绵软无力,敲击键盘都不太顺溜,打字的速度也明显慢了许多。
她借着换药时间进来时看到他面色发白地工作瞥向了文档的题目,不动声色地换好药水后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劝着:“慕慕,记得早点休息。”
他忙于工作乖巧地点头但是没有说什么,她也推着手推车与他匆忙告别:“我先去工作了,你要听话。”
李慕眼角颤了颤,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垂下眸子,只是敲击键盘的手却因为失落而移动困难,他发了狠地保存后合上电脑,心口熟悉的闷疼感让他不得不抬起手来一圈圈揉着,但是似乎没什么缓解,这不是来自于病发的痛,这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
又一声提示音将他拉回现实,寥寥几个字但是写尽了她的细心:“慕慕,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好吗?你脸色不太好看。”
他只回复了一个“嗯”,但是心里难受极了,好想让她辞掉工作就陪在自己身边,想让她永远逃不出自己的视线,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如果他那么做会永远失去心爱的女人。
矛盾、难受,他的心情复杂万分,想听话地躺下来却又在内心深处升起执拗,他不觉得自己真要屈服于这破败不堪的身体,他可以战胜它,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工作。
他又再一次打开电脑,头有些疼但是他强迫自己看向电脑上的文字,将本就不是母语它们翻译成同样并非母语甚至有些复杂的法语挺耗费心神,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继续与自己的身体斗争。
一个章节、两个章节、三个章节,检查核对完成后抬头望向时钟,竟然还有那么久才到她下班,淡漠地喝着保温桶里护工放进来的晚餐,有些反胃却又被他强行压回去,他不想吐出来,这一周他无论如何也要达到手术体重,每一顿他都要强迫自己咽下去。
他合上电脑半靠回摇高了一些的病床,那双眼睛因为盯着电脑许久生出了些红血丝,他双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板,隐约看到一个黑点,于是又戴起了眼镜,那是一只花色的蚊子。
蚊子停在天花板上时不时搓动一下长腿,但是似乎对躺在病床上的他没有一丝兴趣,他太瘦了,久病缠身,血液里都是药水,喝到肚子里大概都没什么满足感。
李慕自嘲地笑着,一遍遍地数着蚊子的腿,即便知道它的腿不会变多也不会变少但还是一遍遍地数,他果真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就连一只蚊子都不屑于靠近他,甚至觉得吸一口他的血都是一件委屈自己的事。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留住那个明媚的她多久,时刻克制自己的阴郁却有时还是无法将它们彻底压制下去,那本日记她看过了,但其实里面只是他情况相对好的时候写下的东西,那些阴暗的、深入灵魂的东西她一点也不知道。
☆、第30章 不可理喻
夜里下班后唐跃一路小跑着回来,看到他双目放空便关心过度,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啥啥的,李慕还陷在自己阴郁的深渊之中,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你够了,我不是玻璃娃娃,不需要时刻被关注。”
唐跃咬紧了唇第一次矫情起来,特别委屈地嘴硬着低声嘶吼着:“好,我够了,那我们分手得了,我关心你你不愿意接受那么我们真的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她哭着奔出病房,不能理解明明好好的关心怎么成了这样的结局,她想要对他好,想要好好照顾他的情绪、他的身体,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优秀的他,她一方面看着骄傲自负另一方面却又自卑到了极致。
唐跃这些年想做一个优秀的人,但她又很懒,得过且过的错过了一次次的好机会,好容易本科毕业来到了医院工作,与优秀的他成为了一对恋人。
曾经不经意地谈话知道了他的履历,从小到大都是上的顶尖的学校,永远是尖子生,她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继承人的事是一个催化剂,将她的心房上的硬壳敲出了一条裂缝,“你够了”三个字让她的自尊心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她顾及着体面又顾及着他的身体,没将更难听的话脱口而出,那句我配不上你被她压了下来,她蹲在医院花坛后面哭了很久很久,突然听到同事的声音又擦擦眼泪强装镇定地站起来,背对着小姐妹说自己找耳环呢,找不到算了。
她发了电子版的辞职信,点开了学位申请的界面,她要逃出去,去混一张更高一点的学历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白,她打电话给了母亲,那个英文教授,请求她的支持。
女人听出了女儿的哽咽,划过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新西兰的一所私立学府有她的一个姐妹,大概有了推荐信,准备雅思等考试通过了就能去了。
女人冷静地回答着:“妈妈有个姐妹在新西兰的一所私立学校,里面有医疗相关专业,你准备雅思等考试吧,其他的我来安排。”
唐跃咬着胳膊点头,觉得妈妈真好,写了一段字给他,像是为自己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慕慕,抱歉,我真的不够优秀,我觉得我们需要彼此冷静冷静,我已经决定申请去新西兰读研了,祝我成功,你好好照顾自己,等心脏手术做完了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我们好聚好散。”
她孩子气地将电话卡拔下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了出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使微笑重新回到自己脸上,然后自嘲地笑着自己:“呵,唐跃,你真是个渣女,可是为什么渣女说出分手心会这么痛?”
她不想伤害李慕,但是却发现自己可能将他伤得最深,他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哪里能承受得住,可是她的自尊心使她备受煎熬,她要出去,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曾经的外出交换的工作的经历让她的雅思考试顺利通过了,她感谢上苍为她留下了一扇窗,收拾了很简单的行李,但是却又想起这些日子李慕联系不到自己他还好吗?他会因为自己的离开病情加重吗?
她不准备过多的想,可是却是还是在寂静的夜晚想起他苍白的面容,想起他颤抖着手指在她手心写下安慰的话的样子,狠狠心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逼着自己忘掉他。
登机那天她望着入口处很久很久,明明期待他的出现却还是嘴硬着说自己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祖国,与父母拥抱告别后昂着头走进了人潮。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那一天李慕打了一个电话,第一次动用家里的关系去安排自己的行程,他忍着心悸说要去新西兰做手术,要求派私人飞机护送他即刻启程。
心脏手术向来凶险,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死在手术台上却与她相聚甚至有跨越一个大洋那么远,飞机起飞遭遇气流颠簸的感觉让李慕的心脏开始暴动不安,但他咬着牙坚持下来,努力地将氧气面罩中的氧气吸入。
他的心电图凌乱不堪,但是意识却始终清醒着,长途飞行之后甚至来不及考虑他体重尚未达到手术标准就被推入了手术室,李父破天慌地也搭乘了飞机赶到医院,但是只是关心他的唯一继承人手里的股份转让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