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遇一下子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那你和三公子呢?你们不随我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你们还在齐国,总有一天会落入齐帝的手心,到那个时候,我就是想救你们也有心无力了。”
肖容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齐国的公主,到你们楚国总不太好。天下这么大,只要我们当心点,他不一定找得到。”
柳遇心里失望,朝夕相处两个月,他本来以为他们已经很熟悉了,想不到她对他仍抱有深重的戒心。
魏恒跳下马车,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倒是觉得去楚国也不错,留在齐国做什么,等着那狗皇帝赶尽杀绝吗?”
他对隆庆帝怨念极重,张口闭口就是狗皇帝,肖容也没立场说他,只好尴尬不说话。
邝敬忠心里急得不得了,他的殿下哟太老实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公主骗到手。
“殿下,殿下……”他急忙朝柳遇招手,将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片刻之后,柳遇回到马车旁,对肖容道:“公主顾虑得对,是我没想得周到,我这一回郢都,是福是祸还不一定,怎么能连累公主呢?”
肖容疑惑道:“三皇子何出此言”
柳遇道:“不瞒公主说,我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不然也不会到齐国为质了,公主若是跟着我回去,我的确难护公主周全。我虽然舍不得公主,但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还是就此别过的好。”
他脸上又是伤感又是惭愧,倒让肖容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魏恒在一旁嚷嚷,“容妹妹,人家三皇子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救了出来,你可不能过河就拆桥啊!反正我是要去楚国的,我们魏家还有些忠心的旧部,我把他们召集起来,也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到时候狗皇帝若是给我们魏家平反就罢了,不然的话,我就带兵打到雍京城去,给我们魏家报仇雪恨!”
“三表哥,你胡说些什么呀!”
“哼,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
他们魏家站在齐国朝堂的顶端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留一点后手
柳遇道:“三公子客气了,当初如果不是公主救了我,我早就淹死在湖里了,如今不过是投桃报李,三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你们走吧,我看着你们走远了再上船。”
魏恒道:“我就要跟你去楚国,你想甩也甩不掉。”
柳遇心想,你去不去没关系,重要的是把公主带上一起啊。
柳遇看向肖容,有些为难的样子,“公主,三公子一心想去楚国,你看怎么办”
肖容盯着柳遇看了很久,突然问道:“三皇子,如果我从来没有救过你,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柳遇认真地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道:“会。”
他永远都记得,那日在坤宁宫外的梨树下,肖容乘着步撵朝他走过来,脸上露出的活泼又略带狡黠的笑容。
他本来只是想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正是这个笑容,让她在他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意味,从此辗转反侧,牵挂于心。
肖容闻言,终于不再纠结,颔首道:“那好,我随你去楚国。”
或许就像柳遇说的那样,这一去祸福难料,但未尝不是新的机会。
她是齐国公主肖容,她也是普通人肖容,新的征程,新的命运,这一次将靠自己的双手去开拓。
几乎就在他们上船的同时,呼尔图带着他的新娘和与齐国签订的协议,在万民欢送下离开了雍京城。
三个月后,北胡王庭与东部的葛图部全面开战,本应作为后盾的齐国在他的南门反戈一击,与此同时,北胡西部的西戎也加入了战局。
在三方夹击之下,北胡王庭腹背受敌,很快就败下阵来。
三方兵马一直打到王城,胡王阵前被诛杀,呼尔图带着残部向北逃离,临走之前一刀砍了他的王妃泄愤。
齐国兵士打着为公主报仇的旗号,一直追击到北方沙漠之中,最终拿下呼尔图首级。
北胡又一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无力再与齐国为敌,齐国占领了北方大片肥美的草原,开始大规模训练自己的骑兵。
雍京城内,隆庆帝想找人分享他的成功喜悦,当他不自觉地来到坤宁宫时,看到的是紧闭的宫门。
自肖容出逃后,魏皇后就关闭了坤宁宫,每天在宫里抚养肖玮,不再过问其他的事。
隆庆帝这才发觉,他虽然富有天下,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他长叹一声,觉得意兴阑珊,返回了乾元殿。
此后的十余年,太子谋反、三皇子肖定谋反,全被他雷霆手段镇压下去,他的皇权越来越稳固,可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这一天,隆庆帝心血来潮去了天牢,跟被关押了十几年的定国公魏铮诉苦。
定国公贪腐谋逆的案子依然没有结论,所以定国公关着归关着,倒也没人虐待他,他冷冷地扫过隆庆帝,道:“陛下,这不就是你追求的吗?你看你,功成名就,还有什么可不满的?人啊,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又过了十来年,隆庆帝垂垂老矣,想起了很多故人。
似乎,他还有个女儿在楚国,贵为楚国国母,很是风光无限。他想,不愧是他肖本和皇后的女儿,没有丢他的脸。
晚上,他去了坤宁宫,强硬地闯了进去。
皇后跟他一样都老了,但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她身边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他的长孙吧。
“皇后,朕来看你了。”魏皇后还是不理他,但隆庆帝觉得没关系了,他自顾自地说,“你写信让容儿回来吧,朕想再见她一面。”
可惜,他最后还是没见着她曾经最宝贝的公主,在他驾崩后的第七天,肖容才在柳遇的陪同下来到了雍京城。
在隆庆帝的灵前,肖容见到了白发苍苍的魏皇后,以及被隆庆帝遗旨立为新帝的肖玮。
肖容曾让魏皇后保重自己,她们终有一天会重逢,然而这一天她们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
隆庆帝下葬后,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为定国公府平凡,尊生母魏筠为太后,魏皇后为太皇太后。
齐国与楚国重新拟定了和平协议,奠定了两国未来一百多年和平相处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