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所有人都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响亮耳光颤抖着。
卞婃甩了甩被震得发痛的右手,这时候才有时间好好看着已经完全被打懵了的姜会雯,一边拍着她的红肿的脸颊一边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发问:“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第六十七章
姜会雯早已顾不得形象,鼻涕眼泪浑浊着糊了满面,脸上的淡妆也如乱七八糟的调色盘,黑一块黄一块的浮在脸上,除了崩溃的嚎哭,什么都不会了。
“不是喜欢阴阳怪气的搭戏台嘛,咱们这回唱个大的。”卞婃吹了吹垂到眼前的头发丝,钳制着姜会雯的下颌,盯着她止不住颤抖的面部肌肉,用最亲昵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心悸的话。
“赶紧把她们两个人拉开!都愣在哪里干什么!”就在这时,教导主任的声音在班级前门口响起,姜会雯瞬时松了一口气,但卞婃丝毫不慌张,贴在姜会雯的耳边说了句话,便松开了手。
姜会雯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满眼的惊恐。
她不知道卞婃到底想干什么,但方才那句“盛航办事还真是有效率,时机卡得刚刚好,就把教导主任通知到位了。”却仿佛来自地狱的鬼语,好似一盆透心凉的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姜会雯颤巍巍的抽了一口气,她忽然很后悔再招惹上卞婃了。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卞婃对上教导主任盛怒的脸孔,两颗瞳仁平静得荡动不起一丝波澜,但嘴角却勾起了势在必得的弧度。她微微倾身,一把将姜会雯拽了起来,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手上暗暗用力,挽着姜会雯便绕到前门跟着教导主任出了教室。
经过窗户边时,卞婃特意捎上了自己桌子上的文件袋。
外人看起来,她们就好似一对多年的好友。
只是一个面如死灰,一个有恃无恐。
温静慧始终僵直着坐在座位上,直到卞婃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之后,原本攥紧着的拳头才微微松开些,她机械般的把脸转回来,不论面上的表情在怎样刻意掩饰,那双四处乱转的眼瞳都十足透露出她的六神无主。
一旁的林序安拍了拍温静慧,她就如同受了惊吓般猛地抬起头,倒是把林序安惊了一跳,两人哑巴似的相顾无言,最后各自怀揣着心思移开了视线。
这边教导主任半个屁股挨在板凳上,唾沫横飞的叽哩哇啦一大通,就连急匆匆喝水的时候都不忘用手指头戳着空气,好似要把这片静默捏破,将面前的卞婃和姜会雯脑子里的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捻出去。
姜会雯原本碍着卞婃,硬是憋着哽咽不敢泄露出一点的哭腔,但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教她咽不下这口恶气,听着教导主任一声高过一声的训斥,眨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后便开始委委屈屈的干嚎起来。
卞婃瞥了一眼声泪涕下的姜会雯,满眼的鄙夷。
这个蠢女人,还真以为这个教导主任能替她主持公道?
卞婃已经从盛航那里知道太多关于这个窝囊废一般的教导主任的光荣事迹了。谄媚上级,阿谀奉承,胆小怕事,狗眼看人低。所以她刻意跳过了自己的班主任,选择把事情直接捅到教导主任面前。
现在姜会雯干巴巴的哭喊嚎得卞婃头痛,她打算提早结束这种煎熬。
“你能不能别嚎了,脑子里水太多哭不干是吧?”卞婃吼了姜会雯一句。
姜会雯哽住了一秒,下一秒却哭得更大声了。
卞婃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卞婃!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了!”教导主任见卞婃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猛地拍案而起。卞婃面无表情的冷眼望着眼前这个气疯了的男人,莞尔一笑说道:“主任,不如直接找家长吧。”
姜会雯愣了一下,不知道卞婃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找家长!把家长找来!”教导主任已经要被气昏了头,只顾一味咆哮。
卞婃站在办公室门外,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边的教导主任对着西装革履的薛弘深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圆滑的笑容,她鄙夷的撇撇嘴巴,便继续转回视线,看向走廊外头阴沉的天空。
大团大团的乌云笼罩在教学楼的塔尖上方,像是一张编织起来的网。
要下雨了。
卞婃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臂随性的搭在栏杆上,另一手摸出烟盒,单手将一支香烟抽了出来。偏着头盯紧,避开正盛的风,火机一划就飘出一捧烟,丝丝绕绕的飘散在空气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姜会雯的父亲匆匆忙忙的赶到的,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满脸生活艰辛的沧桑。卞婃根本没看这父女两人,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嘴里的香烟上,也不怎么抽,就点燃叼在嘴边,任烟灰一路烫着滚下来,掉的衣襟前全是白灰。
教导主任那张笑倦了的脸孔从打开的门后露了出来,看见叼着烟的卞婃立刻便锁紧了眉头,但罕见地并没有出声责备,反而是在看到一旁不住点头哈腰的姜会雯的父亲时,趾高气扬的用鼻孔哼出一声冷笑。
“都进来吧。”教导主任丢下一句后,便小跑着进去继续跟在薛弘深后边溜须拍马了。卞婃将烟头踩灭在脚底下,揣着衣兜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好巧不巧的与姜会雯遇到了一起,卞婃斜眼瞥了她一下,姜会雯白着张脸往后退让了一步,给卞婃留足了先进办公室的宽敞空间。
卞婃没跟她客气,一身轻松的晃到了薛弘深的旁边。
“具体情况我也做了大致了解啊,确实有些复杂,找家长们来呢,也是为了这个结果做一个最合理最公正的评判,涉及到的两位同学呢,都是平时很遵守校规校纪的孩子啊,所以这里边要是有什么误会,得赶紧解开,不要伤了同学情谊。”
教导主任搓着手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一双小眼睛始终关注着薛弘深的态度,满面堆笑的只往卞婃和薛弘深这边看。
姜会雯并不傻,她能感觉到教导主任明显的态度转变,她急慌慌的扯了扯自己父亲的袖口,指望一直木讷寡言的父亲能站出来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卞婃将姜会雯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于是故意咳嗽一声将教导主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把在手里拿了多时的文件袋推到了桌子中间,而后便冷静至极的说道:“这件事的根源比较复杂,但经过并不难理清。首先是姜会雯贴在学校公告栏的造谣,这会儿应该还在那里挂着吧。我确实去了医院,但是咨询的是精神科,至于我为什么会去看这个科室,姜会雯同学比我清楚吧。”
姜会雯立刻急了眼,“你有什么病我怎么会知道!”
“那还真是巧,我万年去一次医院,好巧不巧还就被你遇见了。照你公告上说的,我是去妇产科做流产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认为,你能在妇产科门口遇到我,你也是去打胎的啊。”
姜会雯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哆哆嗦嗦气得说不出来话。
“这个文件袋里有一个U盘,里边是拷贝的监控视频,足以证明那些东西是姜会雯一个人贴在公告栏上的;再者我复印了周六就诊的挂号单以及病例,上边有时间可以核对;公告栏上的照片我找人做了技术鉴定,并且附上了市医院妇产科室和精神科室的外观对比图,可以确定那些照片是经过技术处理的,非常低劣的PS技术。你们可以看一看,还有需要问的尽管问。”
教导主任与姜会雯的父亲面面相觑,随即打开了文件袋,将里边的东西一一看过,而后两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姜会雯的身上,逼得她闪烁其词,最后硬着头皮吼出一句“我只是想给她点教训!”
卞婃轻笑一声,随即盯着姜会雯说道:“你是法盲吗,如果我现在起诉你,依据法律条文,你这是构成诽谤罪的。刑法第二百四十六,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姜会雯抖着嘴唇,却还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这个始终沉默着的中年男人踌躇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你跟小雯,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嘛,能不能,就,私底下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