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家之栋梁谋求高质量保障,义不容辞,荣幸之至。
学校周年校庆,秦原父亲的演讲词里就有这么一句。
卞婃只记住了这一句。
还是这个与自然无差的共生圈,秦原和盛航在这样微妙的关系网中畅然的过活着,按部就班的来学校,无聊时找点乐子,家中的庞大资本和广博人脉让他们从起跑线上就远超于同龄人。
优越的条件,丰厚的履历,都能顺利将他们送入世界顶尖学府。
最后继承那一个个的商业帝国。
再创奇迹。
现在他们显然是又觉得无趣了。
秦原专心致志的对付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那个瘦弱的男生紧紧扒着墙砖缝隙,仿佛想将自己嵌入面前的这堵墙壁,他的模样狼狈极了,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但能从高肿着遍布巴掌红印的脸颊和破皮流血的嘴角看出,他的情况很糟糕。
秦原用脚尖狠狠的抵着男生的小腹,在听他到孱弱的呼痛声时,笑得心满意足,他寻到了新的乐趣,那一尘不染的白色鞋子跺在男生的手指上,就那么慢条斯理的碾压摩擦着。
好似在食一餐牛排一般。
刀叉按压下去,血淋淋的汁水就涌了出来。
卞婃快要忘记了呼吸,只会傻愣愣的站在转角处,目睹着这一切。
是盛航率先发现了卞婃。
盛航原本颓然的蹲在墙边,兴致乏乏的看着秦原摆弄那个男生,在与卞婃眼神交汇的那一瞬,他原本淡然的脸孔上出现了波澜。
犹如破开的冰层,暗潮汹涌。
竟含着一种意料之中的欣喜。
他站起身,缓缓直起背,高了旁边人大半个头,瞬时生出压迫感。
短袖衬衫罩在宽阔的肩膀上,影绰的光影勾勒出布料之下的窄瘦腰线。他如一头盯梢的猛兽,揣着口袋,紧皱的两撇眉下,两只黑曜曜的眼珠锁紧了卞婃。
卞婃不由的收紧指尖,捏皱了手里的盒子。
她尽量做到让自己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深吸一口气后,迈出了第一步。
盛航看着这抹纤瘦的美人身影,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
他轻巧的拨开秦原的手,将那个被欺负得惨的男生拉到了自己跟前,盛航温和的顺着他掺和着汗滴和血液的鬓角,凑到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句。
男生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瞳孔颤抖着顺着盛航的目光望向卞婃那边。
卞婃已经快要走出他们的范围了。
盛航推搡了男生一把。
“帮,帮帮我。”男生抖着声线,按照盛航教的话说了出来。
这么一句话成功绊住了卞婃想要加速的脚步。
她就这么突兀且有些不合时宜的停在了这一群人的面前。
卞婃散开的一头长发被微风无声的拂动着,她背着光亮,整个人的正面笼在了过道的阴影里,模模糊糊间盛航都无法否认卞婃的美,那不是俗世言语能形容勾勒的美,清冷如冰,冻结了姣好的眉眼和口鼻。
唯余一双眼睛闪着不可思议的光亮。
缀在年轻的脸庞上,锦上添花般的存在。
空气静谧的缓速流淌着。
“你好啊,卞婃。”
盛航低沉的声音砸在了虚无的空气里,如重锤般掷地有声。
好似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卞婃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似是审度,也似僵持。
卞婃的大脑飞速运转,闻嘉言,盒子,顶楼,盛航。
几秒之内,她已经完成了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的串联。
卞婃举起了手中的盒子,无声的递向盛航。
盛航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舒展开的眉眼显露出他的欢快。
卞婃垂了一下眼睛,就发现那个向她求救的男生正在看着她。
她偏开了目光,并且刻意的不再看向那边,连眼角余光都管控的死死的。
卞婃太明白了,她不能心软。
就在她深思熟虑的间隙内,盛航从人群里捞着一个人,把着他的肩膀,就将这个人推到了光亮前,卞婃的眼前。
“老朋友了,不打个招呼吗?”盛航的手指抵在那人的脖颈上,逼迫他抬起头,接受卞婃震惊的目光,“闻嘉言,你说是不是。”
这人就是闻嘉言。
第三章
卞婃心里最后一丝的侥幸直接烟消云散。
闻嘉言不敢看她,一直在逃避她越发冷的审视。
卞婃抬眼看了看天,满是破碎开的鱼鳞云,浓浓密密的铺了一整个苍穹。
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张特意为自己织好的网。
“不打开看看吗,里边有见面礼的。”盛航对着卞婃手上的盒子努了努嘴。
卞婃斟酌了一下,便打开了。
里边只有一张纸条。
她捏在指尖,落日残阳在上边染出了血一样的颜色。
你好啊,阿婃。
就这么一句话。
让她生出了一种无路可逃的无力感。
亲昵的语气只让卞婃觉得一阵恶寒。
闻嘉言被盛航桎梏着下颌,满目绝望的望着卞婃。
犹如那波光粼粼的湖水,卞婃眸中的眼波流转了几回。
她突然迈开步子跑下了楼梯,速度快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整栋安静的楼里响彻着卞婃忙乱的脚步声。
跟在盛航身后的几个人作势要去追,却被他拦了下来。
盛航对着秦原耸耸肩,摩挲了一下鼻尖。
“吓到她了好像。”满脸的无辜。
卞婃一刻都不敢停下,颇有些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学校。
她是在转角的小巷子边缓步停下来的,过大的运动强度让卞婃的一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快要从嗓子眼冲了出来,她半蹲着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
冷不丁的,脑海里就蹦出了那个瘦弱男生带着期盼的求救眼神。
卞婃吞咽了一口唾液,晃着脑袋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不是没有听闻过秦原和盛航玩的这些“小游戏”。
但卞婃从未亲眼目睹过。
甚至在她从前的臆想里,都不曾有方才那么暴力血腥,毫不留情的践踏他人身而为人的尊严,像是对待一无是处的东西般,肆意妄为的欺凌。
诚然卞婃一直自诩是个滥发善心的老好人。
但这样的事,她不敢理,也管不了。
一晃神,盛航那双眼睛又在她的记忆里反复闪现,激得卞婃在这样的初夏天气里都硬生生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卞婃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周遭的环境有些陌生。
也不知方才她是怎么选的路,竟然跑到了平时从未经过的一条路上来。
卞婃将背包的肩带往上拉了拉,便顺着这条小巷往下继续走去。
她路过了一家小店铺。
明明已经走了过去,卞婃却神使鬼差的倒了回来。
她昂头看着沉色底上的“浮生”二字,若有所思起来。
一家纹身店却起了这么个江南水色的清丽名字,真真有趣。
卞婃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进了这家店铺。
昏暗的灯光,工业风格的暗色装修。
并不宽敞的铺子内里是浓重的檀木焚香味,还混着一丝尼古丁的苦涩,四壁破落,像是旧式码头的信神拜佛的走险跑堂。
顶着鸡窝头的店员正鼾声震天的趴在柜台前跟周公会面。
卞婃眯着眸子,环顾了周遭。
“欢迎光临您嘞。”鸡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将啤酒瓶底子般厚的眼镜架到了鼻梁上,望着卞婃,蹦出了这么含糊不清的一句。
卞婃听着觉得像极了在骂人。
“我想纹身。”卞婃的嗓音透着沙哑,干涩得她嗓眼儿发痒。
一个字一个字的如刀刃子哗啦铁皮,割得她脑仁疼。
鸡窝头上下打量了卞婃一番,便示意她坐在操作台边上,而后对着墙根出的一团阴影喊了一声。
“来生意了。”
卞婃这才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在。
她有些不安的吞了吞分泌匮乏的唾液,生怕下一秒窜出来一个提着电锯的彪形大汉,劫财劫色之后把自己分尸做成人肉包子。
毕竟这家店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生意人家。
不过是她多想了。
哪里有什么彪形大汉。
阴影处悉悉索索一阵,有一个小红点由矮往高处移动。
当那团黑里走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影时,卞婃才看到那个小红点是香烟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