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的胖大婶看到了先进来的陈措,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来了啊,今天吃点什么!”一副很是熟络的模样。
陈措礼貌的点了点头,“一碗牛肉面,老样子,谢谢。”
“好嘞!随便坐!”
卞婃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在这个静静腾着热蒸汽的店内显得尤为响亮。陈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卞婃尴尬的撇开目光,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胃部。
胖大婶盯着瞧卞婃,觉得新奇,“这女娃娃顶好看,小措,你对象?”
陈措笑着摇了摇头。
卞婃也跟着讪讪一笑,在后边连连摆手否认。
胖大婶和善的拉着大嗓门问道:“女娃娃想吃啥子,随便点,炒面炒饭汤面馄饨,啥都能在后厨做出来。”
卞婃盯着那密密麻麻爬满小字的菜单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她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偏偏陈措这时候没眼色的催她,“你到底吃什么?”
“随便。”卞婃没好气的瞧着前边这钢铁般的直男一眼,闷闷的撂出一句话来。
她到没想到陈措还是真以为她这么随性,直接替她答了,“老板娘,统共两碗牛肉面,谢谢。”
老板娘从后厨探出头来,追问了一句,“两碗都要香菜和葱蒜吗?”,卞婃还没来得及回话,陈措抢先了一步,一句“她随便”彻底点燃了卞婃心里积攒着的那点不痛快。
她气得径直穿过空座,一屁股坐在了最里边的一桌边,揣着手阴着张脸。
第十九章
陈措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出来,拿了筷子汤勺放到了卞婃选定的座位上,他又从冰柜内拿了一罐可乐,自顾自打着小菜料碟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问卞婃,他抬起脸庞,对那边一动不动的卞婃知会了一声。
“你要喝什么,自己拿……”陈措还没说完,卞婃就冷着声打断了他,又是“随便”两字,这次多了些咬牙切齿之意,还附赠了那边一个小小的白眼。
陈措挠了挠头,却还是给她选了一罐常温的可乐。
卞婃嘴角带着冷笑瞅了瞅桌上如同复制粘贴过来的两份餐点,面条顶上堆着满满的香菜和葱蒜,绿油油的一大丛。
陈措起开挂着水珠的可乐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她看着那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上下滚了一回合。
仿若从油锅里煎炸过一番的难受滋味。
她最最最讨厌吃香菜和葱蒜。
卞婃尽力平稳着怒气,剜了一眼浑然不知只顾低头吃着面的陈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死木头之后,捏着筷子就开始挑拣。
陈措吃得不亦乐乎,一簇面条带着汤汁吸溜进嘴里后,他才有空哈着热气抬起眼来看卞婃,这就发现了她在聚精会神的挑着那切得极碎的香菜葱蒜,一筷子又一筷子,甩得满餐巾纸上都是油绿的菜碎。
他本能的啧了一声,一边挑着碗里的牛肉片一边随口说了卞婃一句,“你不吃香菜怎么不早说,你这一碗要是挑干净了早都冷透了。”
卞婃始终低着头,陈措也看不见她的分毫表情,却发现她手上的动作停了,肩膀开始颤动起来,极力忍耐的哽咽声分外清晰,陈措仔细一看,正巧望见一滴眼泪从卞婃的眼睑滴进了腾着热气的汤碗内。
当下的陈措简直可以称为是手足无措了,他想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想伸手拍拍肩膀却也不晓得合不合情理,递过去些餐巾纸却也不见卞婃理他。他无措的坐在椅子上,就看着卞婃耸着肩膀掉眼泪。
这个局面僵持了将近一分钟,但陈措却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煎熬,卞婃纤细的指头捏过了摆在她面前的纸巾,凶狠的拧了拧鼻涕,又拽过一张擦眼泪,半抬起来的脸上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和擦得极红的鼻尖。
“烦死了……你,你给我机会说了吗……我说随便……你还真的……什么都随便……”卞婃抽抽搭搭的与陈措顶嘴,胡乱抹着满脸的泪痕,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极了。
陈措还没来得及说话,卞婃就继续控诉下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刚甩开那个神经病,饿着肚子跟你来这里,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还要在这里挑香菜,这个香菜还这么的碎,我怎么挑都挑不干净,怎么吃……我最讨厌吃香菜了……”
说着话的期间,卞婃眼眶里的眼泪又泛滥起来,打着转儿的就瞅着一个时机滚落下来,越说越委屈,肚子还应景的响叫了一声。
陈措没兜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卞婃脸上的表情迟滞一瞬,而后满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努力憋笑的陈措,嘴巴一瘪,眼看着又是新一□□风般迅猛的哭诉。
陈措怕极了她再哭,赶忙探过身去,捧起卞婃的脸,用指尖拭去那大颗的泪珠,趁卞婃发愣的功夫,他又拿了干净的纸巾,小心至极的一点点擦去润湿在眼眶睫羽四周的泪渍。
卞婃连呼吸都快要忘记,只会惊诧着紧盯近在咫尺的陈措。
他的呼吸和这浓郁的面香混杂在一起,奇异的让卞婃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原本莫名涌出来的神经质眼泪也逐渐控制住,但她还是僵直着背部,无法挪开分毫。
卞婃可可爱爱的打了个哭嗝。
陈措的嘴角又有些微的上扬。
“你不许笑!”卞婃咧着虎牙,自以为狠戾的凶陈措。
陈措将最后一点泪痕擦干净,手下又是那一张素净漂亮的脸孔,不再是平日里的淡漠和萧萧,因着蹙起的眉头,上翘的眼尾,紧抿的嘴唇,有了神采。
他的手腕还搭在卞婃的下颌处,竟有些不忍撤开。
陈措的呼吸重了一拍,他是在叹息。
最后卞婃还是吃了这碗堆着满满香菜和葱蒜的牛肉面,是陈措端了过去,一簇一簇的将面条在汤汁里涮好,放入小碗内,一眼一眼看着卞婃吃掉的。
陈措不知还有人能将这普通的牛肉面吃出一种新鲜感,卞婃惊喜这样的好味道,越食越香,越香眼睛越亮,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可是当陈措再问起她方才的事情的时候,卞婃眼里的那些亮光倏得又逃散干净了。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愿意多讲。
卞婃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陈措,你不要羡慕我们,一丁点儿也不要。”
她的脸隐在袅袅热气之后,忽隐忽显,白得如新砌的瓦墙。
卞婃没想到闻嘉言会主动找她说话。
虽然只匆匆说了一句话。
还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他经过卞婃身边时,看似若无其事的在她旁边丢下一句“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放学迟些再走。”
闻嘉言走得极快,卞婃回过神来再看向门口的时候,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卞婃犹豫一瞬,却还是快速追了出去。
她只来得及看到闻嘉言绕到了对面的教学楼,上了楼梯。
上课铃打响,卞婃毫不停滞的追了过去。
闻嘉言是在第二节 课开始的时候,将那个男生堵在了教学楼的角落里。
男生不明所以,却在看到闻嘉言脸上挂着的笑容时开始颤抖起来。
阴森至极的一个笑。
同秦原和盛航的笑如出一辙。
“秦原让我来看看,是否一切都顺利。”
闻嘉言说着不带任何威胁性的话,但小臂已经横在了男生脆弱的喉结前,逼得他昂起下颌,不能动弹分毫。
“你算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挥我?”男生抖得如同筛子般,却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与闻嘉言对视。
闻嘉言直接用拳头回答了他,男生痛苦的捂着肚子跪坐在了地上。
“咱俩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也就不用在这儿跟我耍狠了吧。”闻嘉言俯下身,毫不客气的抓起了男生的头发。
男生终于绷不住了,颤抖着声音求饶。
“我,我真的没有钱!你跟他们求求情!放过我吧!以后我都会听话的!”
“没有钱没关系啊,我可以借你。不过,今天晚上你必须要一起去宝利。他们见不到你的人,我们两个都得倒霉。”闻嘉言的一双眼睛里掩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其中极亮的光,淬着坚毅狠绝的光芒。
男生哆嗦着嘴唇,脸色越来越惨白,眼睛里涌出愈发浓重的绝望。
“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闻嘉言松开了他,低低笑了一声,“怕死?你要是不来,我们俩得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