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10)

作者:长街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会因为对方是陈措,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呼来唤去。

显然,陈措不愧是陈措。

他也没有再给卞婃考虑的机会。

腿一跨,离开摩托,三两步就到了卞婃身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扛在肩上,不论她怎么奋力的挣扎,捶打,踢腿,陈措都很是轻松的将她放到了摩托后座上。

趁着扣头盔的间隙,他咬着牙关讲一句话传递给了卞婃。

“听话,有人在后边跟着你。”

信息量之大,卞婃愣愣的就想转头,却被陈措一把捧住了脸颊。

“别回头看。”

卞婃瞪大了眼睛,她能感受到陈措近在咫尺的呼吸。

已经那快要烧穿她骨骼的,来自陈措手指上的灼热温度。

他随即跨上车,不由分说的将卞婃的手摆在了自己的腰间。

后视镜里,那个快步跟上卞婃的人停了下来,静静等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情况就返回到了盛航和秦原站着的地方。

陈措眯了眯眸子,踩下油门穿入了车潮内。

盛航靠在跑车的侧边,懒洋洋的挥手让那人退到了后边去。

“没想到,她跟十四中的陈措还有些瓜葛。”秦原阴鸷的开口道。

“真是的,好东西总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就是麻烦了点,这下更有意思了。”盛航带着笑意说道,语气轻松,眼底却看不到一丝的笑意。

他站在阴影里,看起来像是一只雌伏着的豺狼。

盛航在等机会。

等一个把爪子狠狠踩在斑马脖颈上的机会。

他揉了揉太阳穴,高深莫测的看着陈措载着卞婃离开的车道,眼眸掩在高耸的眉骨下,看不看清其中的情绪。

卞婃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火气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剖开前边这个人的脑壳,看看里边装着的恒温设定是不是报废了。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忽冷忽热,忽近忽远。

整得这么欲擒故纵。

陈措只觉得箍在他腰间的那两只小手越收越紧,带着莫大的怒意仿佛要将他勒死,他不自觉的吸了吸气,却在一阵扑面而来的风中成功呛了嗓子。

对着卞婃,他总是莫名就恢复成了以前拖着鼻涕的狼狈自己。

这是卞婃第四次来浮生。

第九章

她这回全然没了前三次的拘谨,抬腿下车之后,卞婃一边撩着披散下来的头发,一边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往浮生的店门走去。

全程没看陈措一眼。

卞婃推了一下,门板纹丝不动,再推一次,还是坚固牢靠。

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她有些愠怒的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指尖转着钥匙的陈措。

卞婃站在高些的台子上,一抬头,一眯眼,乌黑的长发荡在腰间,就像只风情万种的狐狸,目光狡黠,眼珠子一转,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

陈措看惯了她的乖顺,豁达,莽撞,羞怯。

着实没见过这么妖的卞婃。

但下一秒,卞婃又露出了她一贯有着的小表情: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的嘟着嘴,眼巴巴的就瞅着陈措,赌气的不愿意开口叫他。

陈措越看越觉得心像是化了一般,化成了一滩水似的。

他无可奈何的走上台阶,用钥匙转开了店门。

卞婃也不跟他客气,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抱着手臂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她也不着急,就那么翘着腿远远望着陈措。

陈措被看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要喝水吗?”他率先打破了安静的过分的氛围,问卞婃。

卞婃像只小孔雀,骄矜的点了点头。

陈措从暖壶内倒了杯热水,拿到了卞婃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还不忘提醒她“有些烫,小心喝”,若是鸡窝头在这儿,保准大跌眼镜:陈措就没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过一个人。

颇是有些捧在手心上的意味。

卞婃看着那宽大的手掌和纤长的手指并托着纸杯,热气如烟似的从杯口飘散开了,由远及近,就这么走到了她面前,那股熟悉的味道再度萦绕在她的鼻间。

她有些不可自控的加深了呼吸。

“为什么你要给这家店取名叫浮生。”卞婃突然发问。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人生在世空虚无定,文身就是用来帮助人们记住这些会随着岁月逐渐淡漠的东西。”陈措停下了手里正在整理图册的动作,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卞婃的问题。

他分明看到卞婃的眼睛亮了亮。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这句话出自《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

当然这是后话,彼时卞婃并不知这句的出处。

她实在太惊喜了。

喜悦落地之后,又是一种莫可名状的辛酸。

陈措眼睛里的光亮少之又少,只在带着羡慕的时候那么的亮。

“其实,你比很多人都要好,好太多了。”卞婃几乎是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了这句话,陈措明显愣了一下,嘴角带起了一抹笑。

他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那抹笑就带着不明了的意味。

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亦或是自嘲。

纵是从前那件事如芒刺一般狠狠扎在卞婃的心口上,多年未曾被拔除,针点大的伤口却总能引发锥心蚀骨的疼痛,让她无法确定。

眼前这个初而成人的陈措,到底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明朗少年人。

明显他变了太多。

但卞婃不想再逃避了,她想试着重新认识他。

作为长大后的卞婃和陈措,重新认识一遍。

即使有了方才校门前的惊险,陈措却还是下意识的想推回卞婃。

将她带到属于她的康庄大道上去。

他有自己的认知,这个肮脏恶臭的巨大泥沼正贪婪的张着口,准备吞噬一切美好,沦丧光明,用黑暗和罪恶统治所有。

陈措在这个城市最不光明,最脏乱的角落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殴打,唾沫,鲜血,混着眼泪和代价他皆是尝了一个遍,在好容易能从污水里站到泥地上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就爬了上去,然后陷入了另一种的黯淡无光里。

他不希望看到卞婃的同等陷落。

她有着明媚的脸庞,和一颗赤诚的心。

她不属于暗夜。

“陈措,你知道吗。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佯装的外壳,它不会是你看到的那副样子,内里究竟会是什么,没人知道。所以,不要去羡慕谁,也不要去看低自己,更加不要以为,我们不会是同类人。”

卞婃安静的望着陈措,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还有隐在心里的半句:所以,不要这么坚决的推开我。

我们明明从前,那么的要好。

陈措霎时觉得这件小屋子内的空气变得黏腻,让人嗓子干涩,呼吸困难,甚至一并抽空了他的理智和言语功能,让他成为了一个只会用眼神捕捉表情的哑巴,沉默得哑口无言。

卞婃最终听到了陈措的一声叹息。

她了解,这是他妥协了。

“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骗我。”陈措无奈的轻笑着。

卞婃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得意的晃着脑袋,当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未完成的线稿上时,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

她轻轻地拿起那几张纸,细细端详后问陈措,“是你画的吗?”

陈措低低应了一声。

卞婃非常的爱不释手,甚至都不舍得将这几张线稿放下来,相比于那一本大众日常的图样册,她觉得这几张生动漂亮多了。

那上面绘的,都是纷繁糟乱的线条,宛如抽象派的扭曲小人,一个个被裹在各种几何图形中,各种形态的展示着他们的价值,这些线条也在用属于他们的方式转述着陈措的想法。

所以他们真的是一类人,喜欢的,看好的,都是这么的相同。

卞婃抓过摆在一旁的绘图纸,旋开笔帽,就开始涂涂画画起来,不多会儿,她就兴冲冲的抓起纸张展示给陈措看。

陈措生怕自己这几日将一生的运气都用光了。

他再度惊喜了。

卞婃画的是一株用线条构成的树,枝桠繁盛,却没有一片叶子。

陈措问她是什么寓意。

“这是生命树。原原本本最纯粹的生命。去掉了所有的伪装。你看,沟壑纵生,伤痕累累,嶙峋锋利,生命本不就是这样的吗,一点也不完美,一点也不相同,但都得奋发着往上生长,往下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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