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布莱利安的声音就像一支箭,扎进了猛兽的身体里,给了猛兽口下的小羔羊一个喘息的机会。
砚卿决定以后对这个儿子好点,虽然也不能太好。
一步跨出去,砚卿就被人扣住了手腕,好死不死正是他最近发疼的那只。在彻底晕倒前,他脑子只有一句话:大意了!
以后就该离克斯特远远的,要多远有多远。
接住希尔利,克斯特搂着他的腰,一脸状况外的表情,看了眼布莱利安来的方向。他很想直接把希尔利带回去,现在就可以。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弯腰抱起希尔利,向布莱利安走去。
布莱利安望见被克斯特抱着的父亲,立即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克斯特身前,说:“把父亲给我!”
“让开。”克斯特不欲和他废话。
布莱利安固执地说:“把父亲给我。你不能碰他。”
克斯特饶有兴致地挑眉,问:“为什么。”
“你就是不能碰!”布莱利安着急地道,“把父亲还给我!”
“我没有耐心,你如果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不陪你玩了。”
说着克斯特就绕过布莱利安向外走。
眼看克斯特就要走远了,布莱利安对着他喊道:“就是因为你父亲才晕倒的!”父亲身体内那股不稳定的因素,就是因为遇到克斯特才开始活动起来的。
“你说因为我?”克斯特转身问他。
“就是你!”就是从那个艾可开始,艾可和克斯特是同一个人,就是他!
“我……”克斯特想解释一下,但才开口就停下了。他放下砚卿,对布莱利安说:“等他醒来跟他说我走了。”
布莱利安迅速抱起自己父亲的上半身,卸下耳朵上的两只耳坠,给砚卿戴上,完全不在意克斯特的去留。
静待砚卿身体内紊乱的不明力量收束,布莱利安紧张地屏住呼吸,盯着父亲,生怕出什么差错。
这股力量一直追随着父亲,在遇到艾可也就是克斯特之前一直被压制着,最近因为和克斯特的频繁接触越来越活跃。
真是灾星!
布莱利安恨恨的想。
砚卿的眼睫颤了颤,继而睁开。
“父亲,”布莱利安惊喜地看着他,“你好点了吗?”
“没事了,”砚卿说,“克斯特呢?”
“他走了!”
“走了?”这倒是有些意外。砚卿看向四周丰茂的树木,坐起来,问布莱利安:“你怎么突然来了?”
布莱利安伸出双手,说:“那个巫师醒了,我又给他处理了一遍伤口。”
砚卿随手给他驱散了黑暗气息,说:“那我们回去吧。”
湖泊边,巫师猛地弹起来,四下寻找着供他逃跑的道路。那群丧心病狂的魔法师难道发现他假死了?
“你做什么?!”是那个给他处理伤口的小孩的声音。
巫师看向小孩,发现那股强大的魔法气息的源头就在他身边。
那个男人身边汹涌的自然元素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漠。
随着他的走近,巫师看清了他束起的银色长发和灰色的眼睛。
“哎,你都不疼吗?”小孩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经他提醒,巫师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布满伤口,此时已经能感觉到汨汨流过皮肤的血液了,痛感也逐渐回归,他的面目随之稍有扭曲。
“父亲,”小孩对那个男人眨了眨眼。
巫师顿觉元素流动静止,接着平缓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布莱利安。”布莱利安又指着砚旁边的男人说,“这是我的父亲。”
龙与玫瑰与纯白之心(九)
灭日森林中的黑暗元素翻涌着,替它的主人表达着愤怒。
“滚出去。”
克斯特撑着额对下方忽然出现的神说。
那位神明,与他轮廓如出一辙,不一样的是对方金色的眼眸。金发金眸加上亮眼的白色衣服,看上去晃眼得很。
梅尔基奥尔没在意他的失礼,笑着说:“你的梦又来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梦是很私人的,我并没有允许你进来。”克斯特懒懒道。
“那真是抱歉,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你我。”梅尔基奥尔的语气没有丝毫歉意。
克斯特不耐烦道:“知道你盼我早点死了,没事赶紧滚。”
“当然有事,”梅尔基奥尔弯弯嘴角,“帮你坚定拿到精灵王之心的念头。”
抬起头,克斯特一半眼睛露出,绿色在涌动的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他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谢,”梅尔基奥尔转身摆手,“祝你做个好梦。”
梅尔基奥尔离去后,黑暗散开,克斯特身处在火焰中,尸体燃烧的的味道沁在火中。
这是他每次轮回的起点。
火中堆叠着他的族人,他们无一幸免都成为了尸体。
汗珠滴落,克斯特提着剑离开了火场。他要活命,他还要为族人报仇。他救不回他们,他只能为他们报仇。
克斯特站在三里外的山坡上,回头去看自己的家。火焰烧尽了一切。
提起脚步,克斯特把剑插入土壤里充当拐杖。他没力气了,他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尽快离开这里,不能被发现。
视线里模糊飘进一角白袍,袍子上绣着浅色的纹样。
是他来了吗?
应该是他了。
唯有他会来的这次轮回值得自己反复回味,唯有他能带自己走出那场大火,也唯有他了……
克斯特拔出剑,抬起眼,下一刻整个人直直向地面倒去,却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函。”
还知道来,哼。
克斯特泪眼婆娑的看着少年说:“你不要我了,我都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风了你才找来。”
少年神情看起来稍嫌无奈,但整体表情都是冷淡的,他坐在星辰剑上解释道:“我去给你找材料了,你不是想修补你家中传下来的剑吗?”
“材料可以慢慢找啊,”克斯特抽噎着说,“我就剩下你一个了。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材料做什么。”
他现在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大,哭起来得心应手。
少年叫砚卿,他总喜欢在前面加个“小”。因为对他来说,少年是真的小。他在三界轮回了几百次,加起来得有千万岁了。
砚卿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脸上挂着的眼泪,把他抱到星辰剑上,说:“下次带你一起去,现在我们回去。”
他的梦魇要正式开始了。
说来,这些事情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事。不置身其中,永远无法明白那些事情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小砚卿带着他去人界的集市逛,买了许多人界孩子玩的玩意儿。他都好好收起来,放在他自己的小宝库里,谁都不给看。
回到他们的家,他们就该迎接围杀了。
也不是围杀让他害怕,而是小砚卿每次对性命的不在意让他胆战心惊。
他在以命博命,为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命,他为的是芸芸众生。
众生……或者说所有生灵,他不爱世人,却愿意为这些生灵付出生命,或许大部分都是出自他对各色生灵的喜爱。
他对生灵有多喜爱,就对人有多冷漠。
如果有人来阻碍他,他可以眼也不眨地杀掉,有人祈求他,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一声“因果报应”,漠不关心这个词差不多可能概括他对待人时的态度了。
他不干扰他们的行为,只要他们不来干涉他。
而克斯特,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划为自己人了,当然不在漠不关心的范围了。
他从后面抱住小砚卿的腰,被他误以为自己害怕,得来一句“不怕”。
克斯特把头埋在小砚卿背上“嗯”了一声。
马上就要到了。
他会被留在剑上,眼睁睁看着小砚卿被那些人的刀剑砍伤刺伤,他什么都没有。
正是因为身不由己,才是梦魇啊。
要是能自由活动,他最起码能跟他一起对敌。
果然,星辰剑停驻,小砚卿回头对他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克斯特点头了:“嗯。”
然后小砚卿给他下了各种禁制,周围也布下了阵法,确保他不会受到波及。
这些禁制、阵法,他经历的轮回中从没有见过,破解需要不短的时间,再说他是真的破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