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313)

那时她便与蓁蓁说——这个人,与寻常的那些书呆子很不一样。

“岂止有趣,还谨慎磊落。”王守仁显是已经细致地分析过此事,此时便道:“他便是不满那女子痴缠,却也未有过分之举,只与其说明利害关系,又着人连夜将人送回家中。”

苍鹿又及时补充道:“只是那女子家住城外……彼时城门早已落锁,于是谢状元便叫他家中仆人陪着那女子,在城门附近足足等了一整夜,据说人都给生生冻病了。”

徐婉兮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出声。

所以说,让仆人去送,究竟是恐那姑娘出什么差池,还是意在看紧对方,可别做出什么对他名声不利之事?

咦……

不对!

“若他当真有那般周全,又岂会将此事泄露出来?如此一来,那位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便是过程清清白白,可一名未出阁的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已足够令人诟病了。

而他倒好,因此就落了个端正君子的名声!

张眉寿笑着问道:“婉兮,你是否想过,若是他们二人的身份对调,是谢状元痴缠着那姑娘数年,深夜不顾彼此名声,前去滋扰——那姑娘忍无可忍之下,将此事宣之于众,你还会觉得不应当吗?”

不论性别,这般一味死缠烂打,不顾对方劝阻拒绝,仍去执意打搅对方的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爱慕的范畴。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不尊重他人意愿的借口。这与男女无关,便是打着仰慕的旗号,亦不可取。

爱慕自然可以有,表意也无可厚非,可尊重却绝不可少。

总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能为所欲为,仗着女子名声紧要这一点,去行尽不惜名声之事,却反过来再要受扰的一方替她维护住这名声吧?

若不然,与持弱行凶有何区分?

所以,已被滋扰了整整数年,此番即便当真是谢大人泄露了此事,于情,他许是稍显冷硬。可于理,却并不能说他哪里做得不对。

祝又樘眼中有几分意外,更多的却是笑意。

天南海北,前世今生,便是千年百年,只怕都难再找出第二个如小皇后这般合他心意的女子了。

了解的愈多,这心意便合的愈发没有退路。

徐婉兮也听得怔了怔。

而后,有些惭愧地笑了笑,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处来……现下想一想,倒果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这人,与兄长有几分相似,脑子偶尔不甚聪明灵光,有时一不小心就想岔了。

可好在她是讲道理,喜听劝,一点就通的。

尤其是从蓁蓁口中说出来的话,对她最是管用。

所以,她真想一直在蓁蓁身边才好,免得哪天在大事上犯了糊涂,都无人能及时来点醒她。

不过,她已在十分努力地跟着蓁蓁去学了。

这几年,便是祖父都时常夸她进步颇多来着。

要不怎么说蓁蓁的存在,于她而言,当真像极了母亲呢?

哎,只要一想到这世上没有一个能如蓁蓁这般的男子、可以叫她心甘情愿地去嫁,就忍不住觉得十分遗憾惆怅啊。

咳,言归正传,经蓁蓁这么一说,那谢迁似乎当真无甚错处,便是不近人情了些,却也是有情可原。

“且此事并非是谢状元说出去的。”苍鹿放下茶盏子说道。

徐婉兮顿时又来了兴致。

竟还有反转?

要不要再来一壶茶,并两碟花生瓜子儿?

“你们倒快些说呀!”她兴致勃勃地催促道。

“砰砰——”

苍鹿正要开口,雅间儿的门,此时却忽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一并传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第404章 不留情面

“二妹,伯安,是我。”

徐婉兮意外地抬眉。

兄长不是参加什么诗会去了么,怎么来这儿了?

莫非是受了打击,终于认清了现实?

哎,一想到兄长要去与人切磋本不存在的文采,她又何尝不是尴尬到浑身发冷呢。

莲姑上前将门打开。

张眉寿几人下意识地看去,当即却皆是怔住。

徐永宁并非是独自一人前来。

他身后除了贴身小厮之外,不远不近地还站着一位身着浅水红窄袖夹衫的少女。

少女体态纤纤,面容秀丽,一双明眸极有神采,此时其中含着浅浅的笑意,而视线在扫到徐婉兮几人之时,更是立即漫上了惊喜之色。

“徐妹妹,张妹妹!”

“……”

张眉寿已认出了来人,此时面对对方的热情,只面无太多表情地微一点头,便是连开口回应都不曾有。

在座的,皆是她熟识之人,她无甚必要去装模作样。

毕竟此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已是足够添堵,可万不能再勉强自己了。

徐婉兮则是才反应过来。

数年未见,彼此自是改变甚大,且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忽然冒了出来,她一时当真没认出来——可这声恶心透顶的“徐妹妹”,却叫她至今记忆犹新!

可……蒋令仪,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心中此时显然都有着同样的疑问。

而门外,蒋令仪已带着丫鬟走了进来,依次向几人问候罢,最终目光落在祝又樘身上,眼中笑意便更为真切却又矜持了几分。

她微微弯身行礼,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隔数年,殿下愈发出色夺目了,她这般靠近,竟觉有些不敢直视。

她回陕西这几年,所见之人,根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殿下哪怕一根手指的。

好在,上天有眼,叫她如今又得以重新回到京城……

祝又樘微一颔首,眼神平静不见笑意。

王守仁在心底轻轻“咦”了一声——殿下这反应,与蓁蓁方才那没有,未免也太像了吧,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换之下,竟……莫名想到了夫妻相这三个字来!

咳咳咳,果然人长大了,思想也就开始不纯粹了,天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殿下若是知道他这般胡乱肖想,他该不会要掉脑袋吧?

蒋令仪却似感受不到众人的冷淡一般,直起身时,半垂着眸,向祝又樘轻声说道:“没想到朱公子竟也在此处……”

此时,紧跟进来的徐永宁不解地问她:“此事在路上不是都已经同蒋姑娘说过了么?”

她一直追着问,他便都如实说了。

婉兮也这里,张家妹妹在这里,伯安和阿鹿,以及朱家公子都在这里,他都说了啊。

所以,她还“没想到”个什么劲儿啊?

气氛有着一瞬的凝滞。

最终是徐婉兮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多言。

蒋令仪脸色变幻了一瞬,扯出个笑来:“方才是我没听清徐家哥哥所言……”

却听徐永宁连忙提醒道:“如今不比幼时,蒋姑娘还是改个称呼为好。”

咳,张家妹妹可在呢,不能叫她误会了去,再留下个眼盲心瞎的印象。

他极不容易掰正的形象,可万万不能再歪了!

“是我唐突了……”蒋令仪稍显勉强地笑了笑。

“蒋姑娘特地找到此处,不知可有事吗?”徐婉兮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喜:“之前蒋姑娘雇凶伤人之事,且还历历在目。如今又故作出这般亲近的模样来,倒是叫我等倍觉胆战心惊呢。”

蒋令仪似乎早料到徐婉兮会这般讲,当即满脸羞愧地道:“以往年幼不懂事,亦是受了身边之人挑拨,这才做错了事,这些年来,我亦在反省思过。此番我与家中父亲母亲迁来京城,待安顿好之后,必会再次登门赔罪。”

态度倒显得极为诚恳。

徐婉兮却丝毫不买账:“赔罪倒不必了,你若当真心存亏欠,不妨离我们远些。”

蒋令仪轻轻咬了咬牙。

徐婉兮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情面,说话做事竟只看心情。

“看来徐妹妹当真不肯原谅我。”她再开口,声音便带上了哽咽。

徐婉兮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张眉寿已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且回去吧。”

想看戏去戏楼就是,谁想看这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苍鹿与王守仁立即跟着起身,徐婉兮也未再多费口舌。

至于太子殿下?

早在张眉寿最初起身还未开口时,就已经紧跟自家小皇后的步伐,放下手中的茶碗,从椅上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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