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疏桐放下碗筷,在桌底下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等她看过来时朝她笑了笑。
老夫人瞥了眼俞敬谦道:“我看这饭你也不想吃了,正好我也吃不下了,让人撤了去,你回你那吃去!”
“把饭撤了,一粒米都别给他留!”
老夫人吩咐完牵着俞疏桐往府外走。
俞敬谦不放心,让人跟着去看看,得知两人去了酒楼才把心落回原处,转道去了苍霞院。
吴氏白天与俞疏桐玩闹得久了,夜间身子疲惫,用过晚膳,便要睡了。
双雁见她靠着枕头,眼睛马上就要合住,于是准备碾灭灯烛。房门打开,一道风溜进来,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到了屋子内。
“你们姨娘已经睡了?”俞敬谦问道。
双雁正要回话,屋里响起一道声音,说道:“国公爷来了。双雁,还不看茶!”
转眼间,吴氏已经醒了,双雁便咽回原本要说的话,下去备茶水。
俞敬谦坐到床沿上道:“方才见你迷糊着,便没打算搅扰你,不想你醒得这么快。”
“国公爷来了,我能不醒吗!”吴氏笑着坐起身,从枕头下摸了一圈,握着手心递到俞敬谦面前道,“国公爷猜猜我手里的是什么?前几日我才告诉您它丢了,没几天便找回来了,您一定能猜出来!”
“是那颗珠子?”俞敬谦抹开她手指一看,果不然,一颗莹光玉润的珠子躺在掌心,色泽似比先时更好了。
“我就说这珠子是同国公爷相惜相生的,国公爷要去北海了,它就跑了,国公爷回来了,它也跟着回来了!”吴氏娇笑着靠到俞敬谦怀里,俞敬谦揽着她的肩膀道:“哪儿就有那么神,一颗珠子,也不是什么神物,怎么就和我相惜相生了?你啊,成天胡猜瞎想!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别成天胡思乱想了。”
吴氏转着珠子没说话,嘴角挂着笑,眼角眉梢也尽是笑意,烛光摇曳,灯色温暖,她突然道:“我就记得当年我进府不久,正得国公爷宠爱,见国公爷身上总戴着这颗珠子,就要过来,嘴上说着是定情之物,心里却把它当国公爷对我宽厚宠爱的见证之物,却未曾问过它是哪里的玉料雕琢而成的,质地透亮,触手生温,我喜欢得不得了,便想给咱们孩子也做一个,放进他的棺椁里,陪着他。”
“这……时日久了,我如何还记得?”俞敬谦道。
吴氏顿时撇下嘴角,一脸不高兴道:“可见国公爷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便连送我的东西都不记得出处!我想为离世的孩儿做颗一模一样的珠子都不知该买哪里的玉料!等买着一样的了,我儿的尸骨也早化了!”
俞敬谦见她为此置气,哭笑不得,哄了几声,也只见她转身不理人,又或是说两句冷话扎他一扎,他瞧着她却又生不起气,只得连连告饶。
“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我明儿就去问问,问不着那就把府里的账本都翻出来,势要把它的出处找出来,可好了?”
吴氏闻言,温婉一笑,“真的?国公爷果真把我放在心上!”
她伸臂揽住俞敬谦的脖子,贴到他耳边娇羞道:“我虽在月子里,但还有别的法儿能让国公爷高兴,国公爷今晚便留在这吧,让我好好侍奉您一回!”
第二日一早,吴氏送走俞敬谦,叫来双雁道:“你机灵,我吩咐你一件事,悄悄跟着国公爷,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一一记下来,晚上回来告诉我,切记别让人发现。”
双雁领命下去,吴氏在屋里焦灼不安,傍晚时分才把人等回来。
双雁捧了几张纸塞给吴氏道:“奴婢把国公爷去的地方全记下了,茅厕都没放过,姨娘您快看看,看完我立马拿去烧了!国公爷正往这边来呢,可别让他知道您让我干的事!”
第90章
双雁递过来的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吴氏勉强辨认出了一些,文思苑,福寿院这些都是俞敬谦日常去的地方,算不得什么,还有去点卯当值的地方,也算不得什么。
唯有一个地方,吴氏看得清清楚楚,俞敬谦去过清辉院!
清辉院是什么地方?是陆曼住的地方,往常除非那边请,否则俞敬谦不会去那边,今日又非特殊的节日,俞敬谦去那边,也可说是替自己查账本,找寻玉珠的出处。
罢了。
吴氏撕了那些纸,让双雁拿了个铁盆过来,火一点直接全烧了,半点痕迹不留。
盆里火焰渐歇,俞敬谦踏着点进来,闻见一阵烟火气,又瞧见地上放了个铁盆,盆里是带着余热的灰烬,便问道:“这烧的什么?屋里烟熏火燎的,去把窗打开!”
双雁应声开了扇窗户,把铁盆收拾了,给俞敬谦上了杯茶。
吴氏笑着拉俞敬谦在床边坐下:“一些琐碎杂物,我见收着占地方,扔了又劳下人打扫,不如烧了干净!国公爷今日来可是打听清楚玉料产地了?没打听清楚,我可不依!”
“瞧你说的,我没打听清楚你还要把我赶出去?”俞敬谦摇头笑叹道,“打听清楚了,那玉料是蛮国出产的,咱们这少见。你想要,我托人去找,如何?”
“蛮国出产的?”吴氏眉间微蹙,“那可不好再找!国公爷那时是从哪儿得来的玉珠?难道是御赐之物?”
“那倒也不是,时日久了,哪儿得来的我也记不大清,你问这做什么?还想找着那人,再去找他要?”俞敬谦捏捏她的脸蛋道,“这玉料难得,一模一样的怕是寻不着了,咱们找块更好的,做成你那玉珠的样子,你看看行吗?”
“不行!”吴氏耍脾气背对俞敬谦道,“那也算不得一模一样!国公爷不肯告诉我玉珠是从谁手上得来的,怕不是从哪个姐姐妹妹手里得来的吧?要是唐姐姐、李姐姐他们,瞧见我戴她们的玩意儿,怎么也要说我一说,可这么久也没人提起,恐怕是咱们夫人吧!”
“你瞧瞧,我不肯告诉你就是怕你拈酸吃醋,这还没告诉你呢你就气上了,我要直接告诉你,你还不拿扫帚把我扫出去?”俞敬谦笑道。
“那还真是咱们夫人了?夫人大度知礼,我进府以来也没为难过我,对我虽说不上亲热,但也未曾疏远。那我就要说说国公爷的不是了!”吴氏抬着眼睛,眼角染着天然的桃红,娇颜欲放。
俞敬谦最爱她这双眼睛,见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一时出神,便顺着她问道:“你要说我什么不是?”
“夫人的东西,国公爷怎么能拿来送我!还让我不知情戴了这许久,夫人看着心里怕是跟刀子割似的!”吴氏道。
俞敬谦失笑:“你啊!那是她不好意思给你礼,借我的手给你!”
他亲昵地点了点吴氏的鼻尖,吴氏听见的话,骤然垂下眼睛,嘴角依然挂着笑意:“国公爷直言,可就伤我心了,我当是国公爷给我的东西,却原来是夫人送我的,这可把国公爷放在哪儿啊!我若把它当定情信物了,这定的是谁和谁的情?”
遭她一问,俞敬谦更是笑得不可自抑,直摇头,“自然是我和你的!我怎么从不见你还有这古怪精灵的一面,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
“许是我好容易生了一个孩子出来,孩子虽未活下来,我却得了些童心。”吴氏笑道,“昨儿我也侍奉过国公爷了,今儿身子疲累,我见隔壁陶妹妹日日苦闷,国公爷不若去看看她,她今日做了松子鱼给各院都送了一份,国公爷那里却没送,想必是等着您呢。您不去看看着实辜负了她一番心思。”
俞敬谦还想留在苍霞院,吴氏出口却开始赶人了,体谅到吴氏生产不久,他也未曾说什么,出门转弯去了紫藤阁。
送走俞敬谦,吴氏便歇下了。
隔了几日,俞疏桐来探望,见她闷闷不乐靠在床边,便提着食盒过去,一一摊开食盒里的小碟子。
一个碟子里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精致细腻,俞疏桐递筷子给吴氏道:“姨娘尝尝?下人说你胃口不佳,我便让人做了开胃的小点心来,姨娘可别白费下人的一番巧心思!”
吴氏接过筷子夹了块鸡油卷,咬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味道不好?”俞疏桐说着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觉着还不错,再看吴氏郁郁难平,便猜是她心情不好,不愿吃东西,“姨娘可是有心事?若信得过我不妨跟我说说,我虽说医不了你的心病,但能当你的听客。说出来便能好些了,多个人帮你分担,你也不必逼自己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