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在哪里能买到这些东西啊?”许风清刚走了几步,又想到自己从来没买过饴糖这类东西,转身便向冥七询问。
冥七想了想,自他来到古代,就没怎么买过糖了,但是既然他说要买糖,那就应该知道哪里卖糖,若是在许风清面前说自己不知道哪里有卖糖的,怕是要被看出端倪。
但胡诌几句谁不会,“在铺子里或是小摊上,你耐着心找就能找到。”
冥七自己也知道,说了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但许风清还是愣头愣脑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匆匆出了门。
冥七眉开眼笑地靠近良淮,“叔叔待会给你一个好东西,淮儿想不想知道?”
冥七期待地望着良淮,只希望不要这小孩辜负他的好意。
然而,良淮摇了摇头,脆脆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道,“不想。”
冥七:“……”怎么这孩子这么难哄呢!
“师父,用午膳了。”谢墨远远地站在冥七身后喊道。
冥七汗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还好谢墨站得远,应该没听到方才那尴尬的对话。
然而谢墨却也是个不省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师父,我都看到了,那个孩子好像不喜欢你。”
冥七觉得这次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一世英名就这样毁在了一个小孩手上。
“恩……淮儿难哄。以后熟悉了也就好了。”
“师父可真有耐心。”谢墨又看了看周围,“师父,我记得靖王爷与你在一起,怎么不见他人在哪?”
冥七回道,“方才我让他去给淮儿买东西了,待会应该就回来了。”
提到淮儿,冥七转身想叫良淮吃饭,却见良淮已经抱着狗进了屋子。
谢墨和冥七也进了屋,屋内陈设简陋。土墙也有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屋顶上铺了厚厚一层茅草,每次下了雨后老人都要抱着一堆茅草,爬到屋顶上再铺上一层,为防止雨水落入屋中。
不同于一般宫中用膳的圆润做工精细的紫檀木桌,这间屋子中间只摆了一个小小的不大规则的木桌,木桌做工粗糙,手摸上去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木质也是采自林中的普通树木。桌子之前应该是淋过雨,泛着浓重呛人的霉味。
桌上摆着土陶材质的碗,这土陶碗看样子是用了有些年头了,碗口处有明显的磨损和残缺,都这么破旧了他们却还在用这碗盛汤。
待看清碗中的汤后,谢墨更是一惊,这汤里不见一点油水,只漂了两三颗被虫啃过微微发黄的青菜叶子。
说是汤,其实也不过是煮开的白水而已。
良淮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放着亮光,直直地望着碗中的汤,舔了舔唇,抬手就要给自己先盛一碗,但却被老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良淮的爷爷佯怒道,“淮儿,你是忘了规矩吗?”
良淮吓得忙缩回了手,眼神却依旧停留在汤上不肯离开。
良淮的爷爷从屋内拿出几个碗来,赔着笑道,“我家小儿没什么规矩,几位公子莫怪。”
许风华站在一旁,看着这光景,真是有些心酸。
像良淮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早就去学堂念书了。而因为家中缺银两无法交束脩,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时间,竟耽搁至今。
良淮的爷爷手快,殷勤热情地为他们舀了汤,忽然发现少了一人。但碗中的汤已经见底了,总不该饿着那个人吧!
这么一想,老人拿过许风清的碗,想要将便将自己碗中连着漂着半片菜叶的汤倒给许风清。
许风华再也看不下去了,见此忙抢过老人手中的空碗,“老伯,来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些东西垫了肚,这碗汤我正好喝不完,就分给他了。您不用管他,他也喝不了多少。”
谢墨也站起身,将碗中的一页青菜夹给良淮,“你还小,正长身子。快点吃。日后要多努力读书孝敬爷爷和你娘才行。”
良淮低头用木筷夹着青菜叶啃着,闻言直用力地点头,“谢谢哥哥。”
谢墨摸了摸良淮的头,觉得那声哥哥叫得是清脆悦耳,听得他心情大好。
外面的门被打开了,许风清的手中提着两包东西回来了。
他将东西递给良淮,硬生生道,“给你的,拆开看看。”
良淮接过许风清手中的东西,猴急着要拆开,又被爷爷拦了下来,“知道要说什么吗?”
良淮被爷爷一提醒,立马规规矩矩地朝许风清行了一礼,端正身子道,“谢谢哥哥。”
谢墨与许风华看见良淮有模有样的行礼,都不觉被逗笑了,屋子里回荡着欢快的笑声。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冥七也趁机也想从良淮那里得到一些甜头,以挽回之前丢失的颜面,他指了指自己,“淮儿,怎么不叫哥哥我呢?”
良淮看着自己的爷爷对他们这么热情,想来这些人都该不是些坏人,心中的警戒也自然是放下了。
他抱着许风清给他的东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冥七,故意捉弄道,“伯伯好。”
屋子里自然又是一片笑声不断。
冥七一脸可怜相道,“唉,你这孩子,我有这么老吗?你知道吗,这些东西可都是我让他买的!”
良淮一面顾着拆开油纸,一面回道,“淮儿谢谢伯伯。”
谢墨也忍不住道,“师父你就别说话了,脸都丢完了。”
这次就连良淮的爷爷也都难得的笑出声来。
良淮一层一层地拆开了油纸,待见到里面包裹的东西时,眼睛又亮了起来,欢呼雀跃道,“是饴糖!爷爷,是饴糖!淮儿前几日做梦都梦到了甜甜的饴糖,回想起来,淮儿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吃过饴糖了。”
良淮的爷爷听到是饴糖,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来向他们道谢。
许风华和谢墨拦住了行礼的老人,许风华安抚着老人坐下,温声道,“伯伯,我们既然在你这里住下,说不能白住就不能白住。再说这是买给淮儿的,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许风清这才想起还有一包东西,他将另一包东西也递给良淮,对良淮道,“再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良淮又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谢,欣喜地接过另一包东西,亟不可待的打开瞧,一见到里面装的东西又是一喜,“是蜜饯!”良淮欣喜若狂,高兴得都能跳起来。
老人看着良淮难得能这么开心,心中自然也跟着乐了起来,“来来来,都坐下吃饭。”
许风华端着有些破碎的碗,喝了一小口汤,汤味素淡,不像在宫廷里吃到的燕窝莲子羹那样甘甜美味。
入口的汤还有些微苦,但却很真实。许风华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强迫着自己喝了两三口,又觉有清甜之味。
这才慢慢适应下去。
许风清起初也有些尝不下去,这么清淡,连一整片青菜叶子都难找到,但是他知道最基本的一点,身在他家作客,若是剩食着实是不敬之意。
无奈之下,他只好闭着眼睛皱着眉一股脑儿地将汤倒入腹中。
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这比让他带兵征战腹背受敌还难受。但看着他的二哥许风华面前摆着的空碗,许风清还是咬牙喝了下去。
午后,暖阳正好,冥七和许风清陪着良淮玩,因为中午的事,良淮和他们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许风华和谢墨则去了太守所居之处,禀明官粮一事。
许风华与谢墨一进府,太守就认出了他们两人。忙献茶将人请进中堂。
太守府邸通畅,府内收藏了许多字画。前厅后堂里室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字画,有前朝柳宗元的柳体,王羲之的行书,欧阳询的欧体,还有当代别具一格的书法杰出者。
许风华身子向后一倾,懒散地靠在梨木软椅上,悠闲地欣赏着壁上的字画,“这些都是你一人收藏的?”
太守看了一眼字画,谄笑道,“实不相瞒,王爷,这些大多都是别人送的。我听说王爷您对这字画也感兴趣,您瞧瞧哪个中眼,我立刻派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许风华端起一旁的茶杯,品了一口放得温凉的茶,“本王对这字画是感兴趣,可本王觉得还是自己得到的才更有意思。”他看着谢墨别有深意道,“谢墨啊,我最近在赵太傅送给我的书中看到这么一番话,说是上有好者,下必有甚者矣。你说这句话应不应景?”
谢墨看了一眼许风华,多少也品到了其中的深意,“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官阶高的人有喜欢的事物,下面一定会有更喜欢这件事物的人。这么说来,还真是挺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