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不认为自己凭借这点小伎俩就能打败岛崎,所以在岛崎扣住他拿刀的手腕时,他下意识闭上眼。
真强啊,明明是个人类。
花泽被压在地毯上,和在床上时不一样,男人一点也不温柔了。痛代替了吻,一寸一寸夺走花泽的思考。
“你真棒,我的小家伙,我果然没有看错。”岛崎喘着气,发自内心称赞他的小猫:“可是,你还是太过依赖武器了。这样不行哦,这样你怎么杀得了我。”
他拿起已经无法动弹的少年的手,亲吻沾着他自己鲜血的手背:“但,我还是应该给你奖励。”
TBC
第八章 08
盲人撸猫
痛,真的浑身都痛。
这一次岛崎下手明显有了分寸,没有到让花泽再进医院的地步。可为了制止他的行为,疼痛是必须的。岛崎很擅长让别人痛,他甚至能恰到好处的拿捏,让人痛不欲生,却求死不能。
这技术暂时还没用在花泽身上,所以,他只是痛,痛到不想起床那种。
“我说,你睡了两天了,一点不饿?”
岛崎戴着一边耳机听音乐,空出来的那只耳朵当然听到了花泽在床上翻身的声音。这个姿势不舒服又换另一个,刚换过去就压到了伤口,又嗳着滚回原来的姿势,还嘶嘶吸气。
烙饼一样翻了大半天,花泽早就清醒了,肚子也咕噜叫。
“我起不来。”他委屈地说。
岛崎什么也没说,走出卧室。过了一会儿端着餐盘回来,上面有煎蛋卷、蔬菜沙拉和炸肉丸子。还有一杯牛奶,刚刚特地加热过了,冒着白烟,还加了大勺的蜂蜜,老远就闻着甜。
岛崎把餐盘放在床上:“吃吧,牛奶别洒了。”
“不要,我还没刷牙。”花泽嘟囔,他可是很爱干净的。
岛崎又起身,给他拿来了挤上牙膏的牙刷和装满水的漱口杯,又把一个塑料盆放在床边:“刷完快吃。”
花泽抬起满是淤青的两条胳膊,一只手腕被岛崎弄脱臼了,虽然在他昏迷后又接了回去,可现在还隐隐作痛。他对着岛崎的盲眼挥舞胳膊:“手疼,拿不动。”
岛崎这时候脾气倒很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善良敦厚温文尔雅的管家,专门照顾任性的小少爷。可惜作为一个瞎子,在替人刷牙这件事上,还是太难为他了。他只能捏着花泽的下巴,把它抬高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然后把牙刷伸进去胡乱刷。花泽很配合的张嘴,被戳疼了偶尔哎哟两声。
刷了几下,岛崎就把水杯递过去,让他漱口。
“还没刷干净。”花泽像找茬,张着嘴。
岛崎叹气,继续提供服务。好不容易花泽满意了,咕嘟咕嘟漱口,在盆子里喷得好大声。
他真可爱,他的一切都那么可爱。岛崎又忍不住想抱他,却被猫科少年嚷嚷着疼给推开了。
“不是手疼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岛崎挑眉。
花泽气呼呼的,自己拿起叉子大口吃饭。
“看不出来,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花泽指的是脸。毕竟岛崎长着一张一看就不贤惠的脸。就算相信他会作奸犯科,也不信他会做饭。
但事实就是,岛崎会做饭,厨艺还相当不错。很难想象他一个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油煎至两面金黄”是什么模样的瞎子,却可以做出让早就被各种五星级大厨养刁了嘴的花泽觉得还不赖的饭菜。
看这肉丸子,炸得酥脆酥脆,火候也掌握得一丝不苟,完全可以拿去路边的定食屋当招牌菜了。
“怎么看不出来,我又不像你,一副被人宠坏了的样子。”
宠坏了吗?花泽想,“那个人”的确是很宠他的,如果那样也能叫做宠的话。
用最昂贵的衣服打扮他,带他到社交场合炫耀。给他想要的一切,就算他发脾气也不懊恼。在他完成任务后,像慈父般附身在他耳边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就算那时他的指尖正嘀嗒着陌生人的血,他湛蓝的眼死寂如深潭。
“那个人”不在乎他的想法,他的感情,他的绝望,甚至他的死。因为他只是工具,只能是工具。
他会特地带他去看那些任务失败的猫科少年是怎么被处置的。行刑人把他们高高悬挂起来,烙印上废物专属的印章,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到他们鲜血淋漓。
然后,他笑着,对他说:你看,你和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是赞美,亦是警告。
同伴们被血泥泞住的眼总会死死望着花泽,花泽不敢对上那视线。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一双双交织了怨恨、嫉妒和求救的眼神。
这就是“那个人”宠爱他的方式,也是“那个人”支配他的方式。他不敢因为自己的特殊而感到一丝开心,一旦承认了这宠爱,他就等于自己主动把自己囚进牢笼。
拼了命也要争取来的东西,让花泽迷惘,分裂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他觉得自己溺水了,周围漂浮的都是同伴的尸骸,有一轮叫做自由的太阳在冉冉上升,促使他向前游。
也许在遇到岛崎之前,他已经快崩溃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因为我还算有价值罢了。就像你说的,那些女人爱你,不也是能从你身上得到优越感吗?”
“真不愧是你,很会举一反三嘛。”岛崎笑。
“所以,当我没用的时候,他就会像扔掉冰箱里过期的牛奶一样扔掉我,不会有丝毫舍不得。”
“这点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会需要没有价值的人呢?所以,不想受伤就不要期待别人。”
花泽低着头,心想他已经开始期待了。他吃完最后一块肉丸子,扔了餐叉,一脸餍足。岛崎收拾碗盘,端起来察觉到重量不对又放下。他拿过歪斜在碗里的叉子,叉起西兰花喂过去:“蔬菜也要吃完。”
“啰嗦……”花泽张嘴,蘸着岛崎自制沙拉汁的西兰花就送进了嘴里,他咬下来,岛崎立刻去插第二块。
花泽看岛崎,见他的确是闭着眼,睫毛缀成两道弯弯的弧线。他抬起头问道“看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你不是看不见么。”
花泽有点不自在,他觉得有时候岛崎敏锐得很,根本不像盲。若不细看他,他的举止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仿佛他天生就不需要眼睛也能看,还能看得比别人更加细致入微,甚至洞穿人心。
所以,他只要在花泽身旁,花泽就觉得他在看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思一想,全都被他所注视。
“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岛崎用手指擦掉花泽唇边的酱汁,放在自己嘴边舔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生物是没有眼睛的,人类却总喜欢去思考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假如这个世界上有拥有超感知的高维度生物,它们会不会也很奇怪人类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人啊,就喜欢用自己去揣测别人。当别人没有自己拥有的东西时,就摆出怜悯的姿态来。”
花泽白他一眼,又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把蔬菜沙拉也一起吃完之后,他说:“我决定了,我要知道你平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闭上眼:“现在我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岛崎的脸,他轻笑的声音在耳畔变得异常清晰。他的手触摸到花泽的脸,往后撩起他垂在两颊细碎的发。凉凉的手掌覆盖着他的脸,他的唇能感受到掌心的纹路。
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靠近时就算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也能感知,皮肤像有细不可查的电流窜过,来提醒他另一个人的存在。
花泽把手放在岛崎的手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许久都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花泽闭着眼开始磨蹭岛崎。磨蹭他粗糙的指腹,坚硬的指甲,凸起的指节,血管分明的手背和精致的豌豆骨。他虔诚地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那只手的每一寸。
这是伤害过他的手,是爱抚过他的手,是岛崎的手,现在是染上了他气味的手。
但仅仅是手不能让他满足,他拉住岛崎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跟前,然后继续用脸颊磨蹭他的脸颊。
他的脖颈,他的喉结,他的锁骨,他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岛崎问。本以为花泽是想吻他,没想到只是用软软的脸蛋蹭他。猫咪的行为总是很难理解,当然他很享受这份亲昵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