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沙哑的声音很久才响起,像是慢了半拍,迟钝地嗯了一声。
谢敛没发觉什么异样,他好久没睡的这样安心,心里的大石仓皇着落下来,带起连日来的疲惫。他缩在床上不肯动,连姿势都不愿意换一下,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却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傅韶。”
“…怎么了。”
傅韶的声音比昨天还要哑,谢敛的手掌被他接住,捉在手心低头亲吻了一下。
触感湿热,谢敛的脸却刷的一下红透。他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好意思,紧闭着眼往被子里缩,直到自己被黑暗完全笼住,他才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小声地回他,“没事啊…我就,叫叫你。”
黑暗给了他最深重的安全感,更何况傅韶就睡在他的旁边,谢敛晃了晃头,禁不住诱惑,滚动着身体又往他怀里凑。
“不困吗?”
他的后颈被人抓住,傅韶捏了捏他,宽大的手掌沿着他的脊背来回安抚,嘶声哄他,“再睡一会。”
谢敛躲在被子里眨眼,如鸦翅般的睫毛轻扫着傅韶的胸膛,傅韶在动,间歇间有细微光亮溜了进来,明亮刺眼。
即便是谢敛,也知道这时候快要中午,他们睡了十几个小时,怎么还会困啊。
“我不困啊。”谢敛乖乖地挺着脖颈,小声说,“我想你,我就快点醒来啦。”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错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的你。”
“所以我不能再睡啦。”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说出的话却这样的甜,傅韶忍不住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指尖又亲了一下。
“你,你不要亲我了。”谢敛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颊,说,“我脸都红了。”
谢敛难耐地动了动手指,想要从傅韶的手里溜出来,但本以为困难的动作却进行的很顺利,谢敛看着自己的右手,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傅韶的手,怎么这么烫。
谢敛往下又缩了缩,手从他的睡衣底下钻进去,去摸他的腰腹,触手高热带着水意,谢敛愣了一下,急忙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你生病了!”
他跪坐在傅韶旁边,看着满脸潮红的男人,惊慌叫他,“傅韶,傅韶。”
男人费力地睁开眼,握住他的手掌,哑声叫他,“乖,不闹。”
“让爸爸睡会。”
手心交接的温度高的吓人,谢敛这才发现,刚才他觉得热,根本不是什么他害羞不好意思了,就是他的傅韶生了病。
谢敛急的要命,他的手被攥住,只好低下头去探傅韶的额头,但刚一下去,男人滚烫的呼吸便涌了过来,将他额头上也沾了汗。谢敛睁大了眼睛,害怕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傅韶,急忙挣开了他。
“你生病了,你要去医院。”
谢敛光着脚跑下床,手忙脚乱地找傅韶的衣服,又把他用力拉起来。
“傅韶起来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他跪坐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臂给他套袖子,男人半睁开眼看了看他,手臂无力抬起,又在眨眼间摔了下去。
“咳——”
“没,没事。”
傅韶咳的厉害,又喘着气安抚他,一声接一声地说,“没事,没事…”
他哪里是没事的样子,身上那么烫,话都说不清楚,谢敛被他急哭,惊慌失措地爬到床那边去拿他的手机。他在这一瞬间完全忘记了傅韶手机带给他的恐惧,那些骇人照片,那条未知短信,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谢敛匆忙按下林野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急声叫他,“林叔叔!傅韶生病了!”
“什么?!”
“你可不可以来接他,他要去医院,医生要帮他。”
谢敛的话混乱又急切,林野想到傅韶昨晚病还没好就出院的模样,心叫糟糕,连忙安抚他,“好好好,你在家别动,叔叔现在就过去。”
“你快来,他身上好烫,我拉不动他呜呜。”
谢敛握着傅韶的手吓得直哭,“他怎么生病了,他怎么还没好。”
哥哥明明昨天就跟他说了傅韶生病了,他却只顾着自己害怕,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身旁男人的气息越来越热,连身上睡衣都被慢慢汗水浸透,谢敛等不下去,坐立难安地摸着他的额头,匆忙挂了电话。
“我去给他倒水,叔叔你快一点!”
他又出了门,光着脚踩着楼梯飞快往下跑,把正在客厅收拾的阿姨吓了一跳。
“敛,敛敛?”阿姨惊讶叫他。
他像道风似地跑过去,阿姨还没看清楚他,他就小跑着跃下最后一节楼梯,谢敛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举着杯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
阿姨连忙去扶他,急声说,“怎么了怎么了,跑什么呀。”
谢敛屁股墩实地砸在地上,他被摔懵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扶住他的阿姨,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傅,傅韶生病了!”谢敛慌乱地看着阿姨,说,“姨姨快去看,生病了,好烫好烫!”
他坐在地上把阿姨往前推,手里的透明玻璃杯被他高高举着没摔下来,谢敛又急又怕,催阿姨上去,“发烧了,和敛敛以前一样!”
阿姨被他手忙脚乱地推上去,谢敛不让她扶,在后面催她,“你快去看,求求你!”
阿姨被吓到了,以为傅韶怎么了,连忙往楼上去。谢敛蹒跚着翻了个身,他被摔的重了,眼泪都掉出了些,谢敛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举着杯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忍着痛小声地抽着气。
他一瘸一拐地倒了水,又急忙上楼。
“姨姨,怎么办呀。”
谢敛把杯子递给她,趴在傅韶身边担心地看着他,问,“他发烧了。”
傅韶烧的昏沉,连人都辨不太出来,却准确地握住了谢敛的手。
“39.4。”阿姨把体温计拿出来,焦急地说,“敛敛在这看着先生,姨姨去给医生打电话。”
谢敛虽然笨,却也知道这是烧的很厉害,连忙点头,说,“好!”
家里一片混乱,傅韶昏睡不醒,握着他的手却烫的吓人,谢敛屁股还在痛,但是也不敢伸手去揉,怕傅韶捉不到他,像他平常一样的怕。
好在医生和林野来的很快,谢敛半侧过身体让开,看着医生给傅韶扎了针,又挂上长长的吊水,林野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没事没事,你爸爸就是累的,别怕啊。”
床上的男人面容憔悴,谢敛忍着哭意点头,“我知道,傅韶是为了找我。”
他跑了六天,傅韶不知道他在哪,肯定很着急很拼命地在找他,哥哥还说他生病了,住院了,谢敛这个笨蛋,昨天只顾着害怕,都不知道关心他,问问他有没有好。
医生在一旁收拾东西,听到他的话半侧过头看他,笑着说,“傅先生身体好,现在你回来了,他也就安心了,之前在医院哪呆得住。”
“估计要好久才能醒呢,前几天都没怎么睡过,您别着急。”
谢敛的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听到医生的话急忙点头,问,“那傅韶醒了,就是好了吗?”
“差不多,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医生说,“就是脚上的伤有点麻烦,要勤换药,最好也别用那只脚。”
谢敛愣了一下,扭头去看床尾,着急地问,“脚怎么了?!”
他掀了傅韶腿边的被子,露出傅韶被纱布包裹着的左脚,谢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在还没碰到的时候又吓得立马缩回来,转过头问,“傅韶怎么了!”
林野急忙推了下医生,咳嗽一声。
“好了好了,让傅先生休息,你开了药我们快走。”
林野拉着医生要走,却被谢敛急忙拦住。
“叔叔骗我,我就告诉姐姐!”
林野睁大了眼,像第一回 认识他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跟谁学的?”
谢敛眼眶通红,说,“你快说。”
“……”
林野无力叹气,认命地看着他。
“熬太多了,你跑丢的时候就发烧了,被送到医院后还要去找你,推了拦住他的一堆人,吊水瓶也摔碎了,病房里太混乱,他就…一脚踩了上去。”
“之后也没恢复好,总是在外面。”
谢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半偏过头看着傅韶发呆。
“他又不放心别人去找。”林野放低了声音,“但是你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