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道:“现在闹得正凶呢,那家人得了银子也未必罢休。”
薛姨妈哭道:“那我就去和你哥哥死在一起!”
就在此时,有人传消息说薛蟠已经被官府捉拿了,还不知如何定罪。薛姨妈心急如焚,只管拿银子胡乱打点,委托宝钗的堂兄薛蝌多求人,又抓着薛蟠的小厮问缘由。
原来,薛蟠不堪忍受家里夏金桂的胡搅蛮缠,决心去南方进货,好好做点事业,只是希望多个生意伙伴同行。恰好有个做生意的在城南,也要去南方进货,薛蟠就去找他,谁知吃饭的时候遇见蒋玉涵。这个蒋玉涵,正是当年忠顺王府向宝玉索要的人,只是他如今上了年纪唱不了那些戏了,便自己带着戏班子四处演出,也算是落魄了。薛蟠看店里的伙计一个劲盯着蒋玉涵,心里起了醋劲儿,当时也没怎么样。第二天薛蟠带着生意伙伴去喝酒,和头天那个店伙计起了冲突,又想起蒋玉涵的事,当即拿起酒碗照着那个人打去。
那个人也不闪躲,伸着头就叫薛蟠快打,薛蟠砸了一下,那个人就倒了,这就没命了。
薛姨妈急得只好去荣国府找王夫人,请她让贾政千万帮忙,贾政听了此事顿时大怒:“当年闹出人命,我就说这个败家子要严加看管,如今又这样,且不说我人微言轻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贾府也不再是先前那样有权势,即便我有这个能力,也不想再护着这样的东西!”
这边薛姨妈只能豁出去用银子,叫小厮们送去衙门,免得薛蟠受苦。又想着最少给薛蟠一个过失罪,顶好是有人顶替就最好了。
薛家倾尽合家之力,将薛蟠的罪名变成过失致死,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宝玉自从到了贾代儒的私塾里,每天忙得团团转,到潇湘馆的次数就少了许多。这天好不容易天气冷,贾代儒告假,宝玉去找黛玉玩,两人好似也没什么好说的,宝玉就起身去探春那里了。
黛玉闷闷的躺下来,只听得屋外雪雁和紫鹃在说悄悄话,雪雁说:“你别嚷嚷,我听说宝玉定亲了!”紫鹃大吃一惊:“谁说的?”
雪雁说:“我听侍书说的,是知府家的千金呢,据说样样都是极好的。”
紫鹃道:“怪不得刚才宝二爷来怪怪的,好像和林姑娘生分了。”
黛玉本来就一腔心事,这下心痛如绞,歪在床上装睡,眼泪打湿了枕头。
宝玉并不知情,每每到潇湘馆,看黛玉似乎不如之前亲切,只当她是年龄大了,知道礼节了。黛玉看宝玉不再低声下气嘘寒问暖,更加坚信所听非虚。宝钗和薛姨妈许久不见踪影,黛玉并不知道薛蟠的事,也狐疑或许定亲之人是宝钗。
自此,黛玉茶饭无心,渐渐体力不支,也不想说话。好在探春打发侍书去看望黛玉,雪雁悄悄问:“知府家的千金真的定下来了吗?”
侍书说:“我近来听说老爷太太们不同意呢,还听说老太太心里早有人了,就在咱们园子里。”
紫鹃听雪雁又在叽叽咕咕,忙推她说:“有什么话远远的说去,逼死她你就放心了?”
谁知打这次起,黛玉愿意喝水了,渐渐也能吃点东西,病也就一天好似一天了。
王夫人却猜着了黛玉的心事,私下和凤姐说:“这林丫头病的奇怪,也好的奇怪,想必是因为宝玉。她是个有心计的,不像宝玉傻乎乎的不避嫌疑。”
凤姐道:“若是把她和宝玉配一起,也是合适的,只是身子弱了些。”
王夫人道:“她心底早早的有了这个心思,就可见不是什么正经孩子,还是宝丫头稳妥。”
凤姐笑道:“那咱们也该给林姑娘找个合适的人家才好,不然倘或她真的有私心,知道定的是宝丫头,岂不闹出事来!”
王夫人道:“自然是宝玉先娶亲,再给林丫头找人家,宝玉毕竟大些。这本来也是娘娘的意思,我还要得空去请示一下才好。”
薛姨妈唯一的儿子出了事,薛家的光景自然黯淡下来,为薛蟠花钱如流水自不必说,连带着宝钗也险些急出病来。
贾政见王夫人和贾母意见一致了,又加上元春的意见,也就同意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因对王夫人说:“薛家忙乱得很,明年春天再定吧,到了老太太生日后,就正式迎娶,你去和薛姨太太说。”
薛姨妈自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宝钗和黛玉还蒙在鼓里不知情。
贾政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元春的事,他简直成了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的箭靶子,吴天佑的同党也揪着贾政不放,每天贾政都在如履薄冰的度过。
元春有孕,处处以孩子为先,能忍让就忍让,只想着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倒不是一定要当什么皇贵妃,只要能和孩子平平安安在深宫里,她就满足了。但吴贵妃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每天防不胜防的迫害,让元春神经兮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元春原本就是个善良文雅的人,要不是抱琴处处以死相护,她早就在这暗潮汹涌的战斗中阵亡了。
她心里很清楚,贾家现在只剩她是个靠山了,她万一死了,家族也将覆灭。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活着。
第89章 贵妃之死
宝玉也渐渐觉得黛玉有所不同,因对袭人说:“先前年纪小,我总是惹恼了林妹妹,如今我也不惹恼她了,她也不大过来,我又天天要去念书,好像生疏起来了。”袭人笑道:“你们都大了,原该如此。”
宝玉又说:“老爷最近可曾说我什么没?”袭人道:“在老太太跟前说你读书比先前略强些,又说兰哥儿念书是极好的。”宝玉道:“我是听大嫂子说兰儿每天从学房回来,还要自己看书写文,三更半夜才睡,想来他才是咱们家的希望。”
这天家里来客,宝玉告假,听王夫人说薛姨妈要来聚聚,因想着去找宝钗玩,谁知宝钗并没有跟着,宝玉就问:“宝姐姐呢?”薛姨妈知道结亲的事还瞒着宝玉,只好笑着说:“他哥哥不成器,家里需要她料理着呢!”
宝玉百无聊赖,看见王熙凤抱着女儿巧姐,就去教巧姐识字,没想到巧姐天性聪慧颖悟,不同常人。宝玉夸道:“巧姐儿这样伶俐,只怕比凤姐姐还强呢!”凤姐笑道:“若是真比我强,我巴不得呢!”正说话的时候,李纨带着探春、惜春和湘云、黛玉来了,薛姨妈身边的宝琴迎上来问好,黛玉问:“宝姐姐怎么没来?”薛姨妈道:“她身上不大好。”宝玉说:“姨妈刚才不是说她要料理家里吗?”薛姨妈笑道:“是的,两个原因都有。”
黛玉只觉得有什么异样,又以为是自己多心,也便没有多问。
私下里,贾政和王夫人说着今后的家计:“咱们家再也没几个闲钱了,须得置办些不动摇的根基才好,像祭地啊,义庄啊,坟屋啊,都是官府也拿不走的。将来即便遇上什么,我们还有点退路,不至于一败涂地,孩子们起码还可以耕读起家。”
王夫人道:“哪里就到这步田地了?老爷若是要买只管买,我的意思是不必急。”
贾政说:“早做准备早安心,我手里哪有什么银子?须得你去和老太太她们商量。”
王夫人道:“且等宝玉大婚后再说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贾政又去赵姨娘屋里把这话说了一回,赵姨娘道:“你跟我说,我也没主意,我也当不了家,你也没有闲钱。”
贾政道:“我自己的一点体己银子怕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我就去京郊置办几间屋子几块地,不算咱们府里的,就算是给你和环儿的。若是将来有个好歹,你们也有个栖身之地。”
赵姨娘道:“瞧你说的,哪能到那一步呢!”
贾政也不多说,背地里就把这件事办了。
在贾府人人茫然的时候,贾雨村却一升再升,先是升了知府,又成了御史,不过几年,再升吏部侍郎,又升兵部尚书。
贾政叹道:“荣枯之事也难说,从前江南甄家和我们一样的功勋爵位,和我们往来也多,谁知全都抄没了。”
贾赦道:“咱们家不至于,咱们有贵妃照应,亲朋故旧又多。”
贾政道:“可咱们家一个个的没有德行才能,白白的享着锦衣玉食,哪里当得起?”
贾赦不爱听这话:“何苦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