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亲王笑道:“是吗?那他们怎么齐刷刷找你帮忙?你还说不熟?怕不是你给他们打了包票,保证可以护佑他们吧?”
贾珠叩头道:“小的不敢!”
贾政也叩头道:“小的不是袒护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因为小的清楚自己的儿子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动机啊!他从小就是成天的学习,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偶然的认识了那些人是有可能的,但他分辨不清,并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那些人到了牢里,狗急跳墙,想着我儿子是荣国府的,以为他有能力,写了这些信也有可能。”
福亲王道:“那好!贾珠你写个亲笔信,说绝对不会出手相救,与他们绝交,我这就走!”
贾珠迟疑着:“我……”
贾政呵斥道:“你要不要命了?快写!”
贾珠只好依了,颤抖着写了绝交信,瘫软在地。
福亲王拿了绝交信去往大牢:“这是贾珠写的亲笔信,我去荣国府拿来的,你们看清楚,人家是公府少爷,人家看不上你们这些低贱的狗东西!人家踢开你们还来不及呢,少巴结了,看清形势吧!”
轻云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和他做不成朋友,我们也未必看得起你!”
福亲王道:“你们本来就是金丝鸟一样的家伙,装什么清高?被多少人玩过的,还想要廉耻?早点从了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我救你们那还是轻飘飘的!”
陌上柳道:“从了你还不如一死!”
福亲王道:“你们可以死,那你们想过被你们连累的贾珠吗?到时候我再夸大一点,整个荣国府都要完!”
扶风大骂道:“无耻老贼!你要杀要剐随你便,诬陷无辜的好人算什么本事?我们自己做的自己当!”
陌上柳淡淡的笑道:“好兄弟,我们志同道合相好这一场,也是人生幸事,不如现在一同归去吧?”
福亲王还没反应过来,三位绝世名伶齐齐撞墙自杀,倒在血泊中。
福亲王的心如同刀绞,他哀嚎道:“你们傻啊!我不过是吓唬你们一下,怎么就想不开呢?不跟我就不跟我,寻死做什么!”
肝肠寸断的福亲王当即快马加鞭赶往荣国府,嘴里狂吼着:“我要灭了荣国府!”
贾政听明白了福亲王的意思:他必须要贾珠去死,否则就没有荣国府的好日子过,贾政也难逃一死。
贾政连连说:“我去喊孽子来!”
到了贾珠书房里,贾政声泪俱下,迅速和贾珠说明了事情的态势,他抱着贾珠哽咽道:“不是父亲狠心,好不容易你身子好些,又要挨打,只是我不演这场戏,我也要死,荣国府全都要遭殃。”
贾珠凛然道:“父亲不必自责,本来就是因我而起,为了父亲和荣国府的未来,我愿意一死!”
贾政流泪道:“到时候板子下去,只怕你真扛不住!”
贾珠道:“走吧,先不能告诉我母亲和祖母。”
到了荣禧堂,福亲王二话不说将贾珠踹倒在地:“你打还是我打?”
贾政强笑道:“哪能累着您呢?我打,我打!”
福亲王冷笑道:“可不能徇私哦,心疼了打轻了我是不依的!”
贾政颤抖着手接过下人手里的木板,朝着儿子本就单薄瘦弱的身上打去,贾珠怕父亲心里难受,咬紧牙关死死不吭声。贾政强忍着泪水,每一板子,都打在他自己心上。
福亲王道:“你是没吃饱吗?这也叫打?这叫包庇!”说着抢过木板,下死手的朝贾珠身上打去,那响亮的声音,听得贾政战栗。
福亲王打累了,又让贾政接着来,直到贾珠昏过去,福亲王一盆冷水浇过去:“没死,接着打!我那三个可都死了呢!你这个不死也得给我少层皮!”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贾政再也没有力气了,贾珠早就没有声息,不再动弹。福亲王起身道:“我也乏了,惩罚也差不多了,往后再敢谋反,可没这么轻松!”
送走福亲王,贾政慌忙请太医诊治,命人将贾珠抬到自己小家里去。
还在为丈夫祈祷的李纨一见贾珠的惨状,当即晕过去。她没有见过贾珠早年第一次挨打,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触目惊心。
横遭此劫的贾珠彻底被摧毁了生机,此后的十来天,他不是昏睡就是喊疼,吃不下喝不进,身上火辣辣的,哪怕是昏迷中,也痛得颤抖不止。
除去贾母和王夫人探视的时间,李纨一律不许人吵着自己的丈夫,每天她衣不解带昼夜服侍,看着贾珠的伤口,那化了脓的大片大片的痛处,她恨不得自己去受着。怕眼泪滴在贾珠的伤口,她总是迅速的擦干。
才刚刚一岁的贾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纨哭,他也哭,每天母子俩的啼哭声让人揪心,屋里屋外的人听了,没有不流泪不叹息的。
第71章 王熙凤过门
绵延了两个月,贾珠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走,也彻底埋葬了李纨的心。她无数次想着要追随丈夫而去,可是看着那么小的儿子可怜巴巴张着双臂要抱抱,这个孩子又和自己丈夫一模一样,她就狠不下心。她不能走!她要把他的骨肉养大,不负这一场短暂的相爱!
贾政和王夫人受到这样的打击,都一病不起,贾母也病倒了,往日热闹喜气的荣国府里,再也难以听到笑声。
贾珠的死在王夫人心里留下了终生的阴影,自此,她一见到妖娆的丫头婆子奶娘,就一肚子气。贾政一听说外面的戏子之流,就恨不得立即诛杀。
这是贾府最灰暗的时光。
当然,谁可怜也比不上李纨,她还不到二十岁啊!
她还和自己的丈夫刚刚陷入爱情里,怎么一夜之间,就要背着寡妇的名头熬一辈子呢?
她的世界坍塌了,整个人全都变了,没有快乐,没有意义。如果有,那就是抚养大贾珠的孩子。
她将贾珠的那两个屋里人遣散,独自为他承受着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孤寂。那个活泼伶俐、每天笑语欢颜舞文弄墨的姑娘,早就一起埋进了黄土,剩下的是她的躯壳,每天每天对着孩子发呆。在孩子的脸上,她分辨着亡夫的影子。
贾兰实在是太像自己父亲了,不能不让李纨一再沉浸在思念中。作为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从小深知女德,何况是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她一丝一毫的杂念也没有,只有一个执念:好好培养这个丈夫曾那么疼爱的儿子,让他实现丈夫不能实现的愿望和抱负。
与此同时,李纨的心里埋下了对公公婆婆贾政和王夫人怨恨的种子。她恨他们保全自身却献出了儿子的生命,恨他们为了自己的骨肉不敢豁出去,恨他们不手下留情打轻一点,为什么把她的爱人活活这么折磨死了,他有多痛多委屈啊!
从此,李纨不再巴巴的去承欢膝下,她实在无法再去孝敬打死自己丈夫的人。作为大家闺秀,她能做到的,只是明面上的客套,和心里绝不可调和的疏离,能不往来就不往来,可以不搭理就不搭理。
贾政和王夫人有愧,也不好说什么,双方渐渐的就越来越远。
时间一长,王夫人难免不满了:“亏了这还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呢,一点不明理,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怎么她这儿就过不去了呢?”
贾政道:“她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寡妇,心里肯定难过的。”
王夫人说:“珠儿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比她心里还要难过一万倍,我们说什么了?我们还没有怪她没有看住珠儿,让他在外面结交了不该认识的人呢!”
贾政道:“话不能这么说,她在家里怎么能知道外面的事呢?若是正常的交友,她管多了也要被人说不通情理。”
王夫人道:“可你看她那个样子,好像铁了心不和我们好了,连带着兰儿也不大来了。”
贾政道:“顺其自然吧!”
可日子久了,心高气傲的王夫人绷不住了,她也没法再去讨好迁就儿媳妇,就连孙子贾兰,她也渐渐的没了那份心。
宝玉和哥哥贾珠截然不同,他一想到读书写字就心乱如麻,但这也不是说他不聪明。相反,他脑子灵光着呢,好奇心又强,每天到处玩耍,虫鸟鱼蛇,没有他不亲手试试的。
在宝玉小时候抓周的时候,笔墨纸砚他全都不看,一把就抓住胭脂水粉,给他拿走再试,他也只喜欢钗环花朵之类的,让贾政大失所望,觉得这不过是个酒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