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遭伏那日,大兴的十万兵力于撤退时失散三万人,仅剩下七万留守原地。
可事实上,剩下的兵力根本没有七万人,只有两万,其余整整八万人不翼而飞!
原来,谢必安早就料到北巫在会一线天峡谷埋伏,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借此诈死后带走八万兵力,绕后去偷渡锁龙道。
这个计划并非谢必安临时起意,早在商议部署前便有了打算。
人人皆知锁龙道天险,山高谷深,又粮运艰难,根本无路可走。于是谢必安带领着将士们自锁龙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仅仅半个月,那八万人便只余下一万人,死伤极为惨烈。
谢必安的随侍契阔,也在过锁龙道时坠崖而亡。
谢必安强忍下悲痛,带领这剩下的一万人,硬是夺下了天阁。
而留在祁连的两万人则由左右将军统领,镇守在一线天峡谷的附近,每日派出一万兵力叫阵。
第七日的时候派出一部分人佯攻试探。
经试探,北巫留在祁连的兵力六万兵力如今只剩下一万,其余五万人在我军撤退后便回防苏阳去了。
于是谢必安便与原地留守的两万人汇合,直接攻入并迅速拿下祁连。
随即又从祁连向苏阳发起进攻。
待北巫察觉之时,苏阳城后方已被我军破开一道大口,为时已晚。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莫容笑至麻木,面无表情::“...说吧,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必安倒是好心,逢问必答,耐着性子为他解开疑问:“之前也只是敬佩于北巫将军神机妙算,似乎总是能够猜到我军的部署...直到契阔捡到了世子不小心遗落的信件,又无意间听到了世子与北巫人的对话后,方才确认。”
敬佩北巫将军神机妙算?“不小心”遗落?“无意间”听见?
谢必安分明早就对他起了疑心,但碍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于是才派人来监视、并拦截下他信件的吧!
“...好,谢必安,你好得很呐!”
莫容被谢必安气得发笑。
在祁连叫阵的军队每日有一万人,且所举旗帜色彩各异,七日下来便是七种不同的颜色。所以莫容对“留守在祁连的兵力余七万”这个消息坚信不疑,传递给北巫的消息亦然如此。
谢必安下落不明的传言也是莫容派人扩散出去的,试图以此动摇人心。只可惜还未等大面积传播开,谢必安便突然出现,并带领着战士们迅速打败了北巫。
“既然如此,四年前那场刺杀的真相...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谢必安的目光陡然一冷。
他当然知道了。
四年前那场刺杀的幕后主使,正是莫容。
“哈哈哈,谢必安,你这个大将军,可是深得圣上的心啊。”
无畏于谢必安逐渐冰冷的眸光,莫容再次放肆大笑起来。
“江山为盘——你我,不过皆为棋子!棋子!!棋子!!!哈哈哈...”
莫容嘴里不断重复着“棋子”二字,笑的比哭的还难听,濒临癫狂。
谢必安仿佛丝毫不为所动,只平静地唤来了守在外面的侍卫:“世子的癔症又犯了,还不快把药给世子端来。”
“是。”
不一会,侍卫便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捏着莫容的两颊给他灌了下去,然后锁住他的下颚,不让他吐出来。
莫容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很快便不省人事。
谢必安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并非什么毒药,不过是能让他安静下来的东西而已。
莫容与北巫勾结的密报圣上已收到,将他关押起来也是圣上的意思,待回南台后自会被发落。
大事就此告一段落。安排好诸多事宜,便是回城之时。
高驾于骏马之上,谢必安最后回望了一眼三年如一日的边塞风光,毫无留恋地转身启程。
谢必安开始期待踏入南台城的那一刻。
无咎说过,他会亲自到城门口来接自己...
从边塞到南台这一路风调雨顺,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谢必安觉得这一个月比一年还漫长。
这一日,天公仿佛专程为谢必安的凯旋而作了美,阳光明媚,鸟雀呼晴。
如三年前出征那日一般,城门口密密麻麻地挤着人。其中以女子居多,都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地想一睹这位智勇双全的大将军的风采。
一名骑着一匹骏马的青年首先出现在城门。伴随着人们的阵阵欢呼,他带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缓缓步入城门。
“咦,最前面的眉心缀有花钿的公子是...?”不少人都没见过谢必安的真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便是谢大将军啊!”有知情者解释。
“什么!?谢大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生得如此俊秀,宛若谪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贵公子呢。
“那也不是什么花钿,而是孔先生门下的师门印。”
“喔,原来如此!”
只见这位大将军的眸光似水,温和地对迎接他的百姓们微微一笑。他这一笑令多少女子羞红了脸,更有大胆者向他抛出了鲜花、香囊。
试问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又足智多谋的大将军谁不喜欢呢。
谢必安从进城门的那一刻起,便在用目光寻找着范无咎。
遗憾的是,他并未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无妨,等会便可见到无咎了...
按照流程,谢必安会先回府整顿,晚些时候会有宫人来接谢必安进宫面圣。
“恭迎大将军回府。”
将军府门口早就有人候着谢必安了,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府。
入府的一路上,谢必安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些南台近来的一些大事。其中最令人咋舌的,便是镇国公与丞相勾结北巫、偷养私兵。丞相早在半个月前便被打入了天牢里,而镇国公则畏罪自杀。
谢必安心无旁骛,回房草草地换了身衣物便出了门。
穿过连接两府的庭院,谢必安很快就来到了范无咎府上。他在门外踟蹰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唤出了那总能令他露出笑容的名字。
“无咎——”
☆、故人已拂衣
久别重逢,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言语想要对他说出口,绕是向来沉稳的谢必安也不免有些忐忑。
半晌,府内走出来了一个人。
“恭喜谢大将军凯旋而归。”
谢必安微怔,很快便认出了来者:“...成说?”
成说点头玩笑道:“将军还记得属下,属下惶恐。”
谢必安温言:“何至于此。”顿了顿,又问:“...无咎可是在里面?”
成说双手抱拳,面色忽然变得肃然:
“回将军,范大人特将属下留于府内代他迎接将军,并传予口信。”
...口信?
“范大人得知当年刺杀真相后,便因腌臜的朝野之争彻底心灰意冷,故决心归隐山林。半月前已然离去。”
...半个月前...便离开了吗?
谢必安一时间恍若置身于梦境。
“...如此。”
他努力地尝试露出一抹他平日里最常噙着的笑意,可他心余力绌地发现,自己的嘴角如何也上扬不去。
他是明白范无咎为何会如此厌恶那朝野之争的。
镇国公被查出勾结敌国、偷养私兵,那么莫容定是受他的父亲所令传信于北巫。而镇国公属丞相一派,于是所谓“偷养私兵”、“勾结北巫”实质上皆丞相所为,镇国公也只是在为他做事。
所以,当年刺杀幕后主使明为莫容,实为丞相。
丞相欲谋反,遂选择与北巫联手。
谢必安与范无咎近年来手握兵权、战功赫赫,且他二人心怀天下、忠于家国,不属任何一派,于丞相、北巫而言乃心腹大患,于是首先便要对他们下手,以除后患。
至于丞相为何特地让莫容来做了这个“幕后主使”...
朝中皆知,骠骑将军与二位大将军向来不和,又有陈年旧恨,所以即便莫容被查了出来,那也算“合情合理”,完全不会牵扯到丞相身上。
只是那场刺杀只伤到了无咎一人,未能夺取他俩的性命。
不过这场以失败告终的刺杀正好可用来作为向北巫起兵的理由。
至于两国开战于丞相有什么好处——
战争不定,不到最后谁都料不到成败。倘若大兴“战败”,那也是“合理”的。丞相便可趁此机会,起兵逼宫,夺得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