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卿当然知道,她第一次见季秀林就在这里。
那宫人见她略皱着眉头,以为她在好奇外臣怎会在宫中有住所,因此道:“季督主从前便是宫中宠臣,这宅子是前……先帝亲自赐的。听闻季督主性子古怪不喜人伺候,因此此处一直冷清,看着像是荒废了似的。”
唐如卿见那宫人的神色犹豫,显然还有什么没说,一时有些好奇,低声问:“怎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八卦不成?”
那宫人的脸色就更古怪了,环顾着左右一句话也不敢说,唐如卿笑了一下,命所有人都下去,才一眨眼睛保证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绝不会泄密的。”
虽然她们是来监视唐如卿的,但还是很喜欢这位公主毫无架子的性格,那宫人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听闻季督主乃是因家中连累才被没入的宫中,他幼年便已经服侍在平帝身边了。公主也知道,后宫外男是不可入内的,所……所以有人说季督主其……其实是……”
那宫人到底还是畏惧季秀林的权势,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把“宦官”两个字说出口,脸色惶恐地住了嘴,说:“总之,就是因为这个平帝才会允许他在宫中独享一个院子。”
唐如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她倒是知道,《济世》中的角色对季秀林也有过相关描述,只是季秀林虽然因为当年南海王之乱被没入宫廷,但平帝当时以为他是季寒江嫡子,又害怕季寒江绝后后会难以掌控,因此还真没让季秀林变成太监。只是他日后日渐昏庸,自己把这个宫奴给忘了,还提拔了他建立缇刑司,让他成了守卫自己的最强护盾。
书中对季秀林的身世描写有限,唐如卿只知道他是季寒江故意送给平帝好让他安心的,也算得上是命途坎坷。而他成了季督主后,便抹去了自己过去的一切,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坐上的这个位子,如果不是唐如卿知道《济世》的剧情,恐怕也不清楚他和季寒江的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此,唐如卿才愈发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在《济世》中永州疫情季秀林根本没有参与,而这一次他非但参与进来了,还和季川彻底对立,唐如卿不明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虽然说是和季家作对,但这和书中所描写的“先赢得季寒江信任,最后亲手灭了南海王最后一支势力”截然不同。
唐如卿不由得想起范文执,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冲那名宫人摆了摆手,没再为难她,准备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唐如卿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太监指着几个宫女骂:“呸,你们若是再乱嚼舌根,我定拔了你们的舌头!”
那小太监还是个孩子模样,几宫女却依旧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讨饶,唐如卿瞧着觉得有趣,忍不住道:“这是谁得罪了我们得顺小公公啊,竟要发这么大的火?”
那小太监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白面团子似的,不是得顺还能是谁?
只是当时唐如卿见到他正逢季秀林落难,得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唐如卿倒是没想到他竟也能有如此威风的一面。
得顺没见过唐如卿真正的样子,闻言转过头来,又因为唐如卿拒绝穿品制的衣物,他一时没认出这究竟是谁。但唐如卿身后跟着不少宫人,显然身份并不一般,一群人便先行了礼,得顺才老气横秋地说:“宫中岂是胡说之处?她们胡乱造谣,竟敢诽谤主子,就应该严惩。”
唐如卿看得顺气呼呼的样子,倒是真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了,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不如让我也听听?”
“都……都是奴婢们愚蠢,不敢污了嘉懿公主的耳朵,请公主饶命……饶命啊……”
这里面有个认出了唐如卿的,脸色白得吓人,哭着就喊出了声,其他人见此更是脸色刷白,唐如卿见状了然,这看起来好像还和自己有关系,一时间更有兴趣了。
这时候得顺却“啊”了一声,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唐如卿笑着看向他,得顺圆圆的眼睛里好像是有星星似的:“你……您是嘉懿公主?小顾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季督主的马甲有点多啊,从哪里先掉起呢?
第63章 密室
唐如卿歪了歪脑袋,含笑看着得顺:“小得顺,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得顺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挠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也……也没什么事儿……”
唐如卿顺手就揉了揉得顺的脑袋,她知道如今有不少目光都盯着她,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被解读出无数意思,譬如这会儿对季秀林的贴身小太监如此亲近,转眼就能传出一百种花样来,但唐如卿若是会在意这些事情那也就不是她了,因此毫不避嫌。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不愿意跟我说?还真有点伤心……”
唐如卿故作生气地盯着那几名跪着的宫人,她们浑身一抖,突然疯狂地把脑袋往地上撞,哭喊着饶命,额头上迅速见了血,这阵仗倒是把唐如卿吓了一跳,这得是说了些什么事情才能害怕成这样?若当真是什么杀头的大罪,怎么又管不住这张嘴呢?
得顺原本看见他们就生气,他本不想告诉唐如卿这些污言秽语的,见了这样子反倒哼了一声,向唐如卿告状说:“公主,他们简直无法无天,居然说您和……”
“得顺,”唐如卿打断了他,望着得顺疑惑的目光说:“我这么久都没有见你,怎么不想请我去坐坐?”
得顺的目光疑惑极了,但是又不想拒绝唐如卿,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人,高兴地给唐如卿带路:“我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公主呢,可惜主子现在还没回来,否则一定特别高兴……”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唐如卿心道季秀林不在才好,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劫后余生的宫人,摇了摇头,跟着得顺走了。
岳晞派来的宫人们不敢擅自进季秀林的院子,唐如卿难得清净了些,虽然明知此地是季秀林的地盘,也生出一丝轻松之感,得顺显然十分欢迎她,手脚麻利地给她端上了茶点。
这地方和唐如卿第一次来时差不多,简单空旷,完全不能和季秀林这样的人联想到一起。得顺絮叨地说着在宫中听闻的轶事,说自从梁王倒台后宫里的人对他是如何奉承巴结,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公主,宫里的人嘴可毒了,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惩罚他们?”
唐如卿心道他们那样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还正好和自己相关,能惹得得顺如此不痛快,说不定还牵扯上了季秀林,如此一想他们能说的话也没多难猜,若是唐如卿当场问了出来,即便是她不在意,也自会有人要他们的命。
不过是传些谣言罢了,她虽然不算心胸宽广,可却也没想就这么害了几条性命,否则现代社会人口得少多少?
但这些东西唐如卿不会和得顺解释,便敷衍道:“我怕别人报复小得顺呀。”
得顺不服气地挺了挺胸,道:“没关系,有主子在,没人敢惹我的!”
他这幅得意的模样看着实在有趣,唐如卿夸了他几句,得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说他本是要去尚衣局拿东西的,请唐如卿稍等她片刻,他马上就回来。
留下客人一个人呆着,这原本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唐如卿却并不在意,反倒是有些好奇季秀林这样的人物手下为何会长出这样一个孩子来。
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去面对那么多人的监视,唐如卿干脆也没走,就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以唐如卿的教养,当然不可能在主人不在的时候乱翻东西,更何况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是季秀林这个杀星,但季秀林在剑钩上摆了一把做工精致的木剑,看着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唐如卿莫名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却实在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忍不住那那柄木剑拿起来,轻飘飘的,看着已经上了年头,上面有些很陈旧的划痕,像是小孩子顽劣给摔出来的,难不成这是季秀林小时候用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唐如卿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到冷着一张脸的季秀林握着这样一柄玩具的模样,这实在是太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