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快给公主道歉,你们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不是……”
“我不认识她!”岳琅之陡然提高了声音,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所有宫人都死死地低着头,只希望自己不存在。
岳晞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岳琅之大概也意识到了此刻形势不对,抿了抿嘴把声音压了下来,却依旧不肯认错:“我没你们那么聪明,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你喝多了。”岳晞静静地看着他,一手摸了摸岳琅之的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姐:“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岳晞便要叫人,岳琅之却抓住了她的手,唐如卿看见他眼眶都红了,一时有些惊讶,岳琅之说:“梦予也好,以牧也好,姐,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愿意,要是你们实在觉得我不配做岳家的人,我可以离开岳家,只求求你们不要逼我做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岳琅之的那一番话说的委屈无比,唐如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这会儿岳晞拍案而起倒是把唐如卿吓着了,她惊讶地看着失态的岳晞,又看了一眼缩着脑袋的岳琅之,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能把岳晞气成这样。
但是岳晞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摸了一把袖子冲唐如卿笑了笑:“让嘉懿公主见笑了。”而后又对下面吩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记得告诉老爷他喝多了,小心着些。”
一看这架势唐如卿知道岳琅之这次回去又要受罚了,岳琅之向来受宠,最大的惩罚也就是禁足了,不过他禁足期间三天两头的就会溜出来,唐如卿倒是不担心他,安静地坐在一边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岳琅之跟着几个宫人离开的时候才深深地看了唐如卿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极了,再加上方才的眼角发红还没褪下去,显得可怜兮兮的。唐如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抬头,岳琅之很快就离开了,太华殿里的气氛便变得庄重起来,和唐如卿记忆里的宫廷差不多。
岳晞先是和唐如卿道了歉,两人相互寒暄着,只是岳晞仍旧将唐如卿与岳琅之的那点情分拿出来说,显然并未因为岳琅之的发火而改变什么主意,唐如卿也不指望这个,便兵来将挡地把话都给堵了回去。
反正她现在明面上是周朝公主,岳晞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岳晞说因为前些日子姚梦予的那些事儿,岳琅之总害怕她会和自己绝交,整天都恹恹的,说得就跟害了相思病似的。这唐如卿倒是不怎么信,毕竟岳琅之也是那么大的人了,他虽然待人真诚,可看事情却是绝对想得开,即便是当初当真和唐如卿一刀两断了,也就借酒浇愁个两三日便算了,顶多日后见到唐如卿的时候会尴尬,再多却是没有了,岳琅之就不是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不过既然岳晞都说了,唐如卿当然只能应下,随便说些是自己伤了岳琅之的心云云,两人其乐融融地聊了大半天,唐如卿都喝了三大盅酸梅汤并两壶茶还没说完,她憋着都有些内急了,岳晞才终于开始了正题。
第62章 结盟
“说起来,齐虽然建国多年,但终究血统不正,”岳晞优雅地端着一盏茶,拂去上面的茶沫,随意道:“先王原本身居节度使之职,国难当头本应勤王救驾。可季秀林心狠手辣,竟斩杀了平帝,为避免天下大乱,先王也是不得不接下天下之责,还望嘉懿公主不要误会才好。”
岳晞轻飘飘地就将齐造反灭周全部推倒了季秀林头上,好像言家自立为王是迫不得已似的。
不过唐如卿也没追究当年真相如何,配合地宽慰了两句,岳晞又道:“所幸周室血脉尚未断绝,既然幼帝已然登基,齐自然甘做一方诸侯俯首称臣,只是当年南海王便已生反叛之心,我只怕幼帝如今也是受他挟持,实在是怕一旦我们放下武器,面对的究竟是谁的统治。”
弯弯绕绕不是唐如卿的性格,既然岳晞已经抛出了橄榄枝,她当然要接着,直接道:“实不相瞒,季寒江狼子野心,妄想掌控朝政,如今又派使者接我回朝,恐怕是做好了打算要将我姐弟二人囚禁,此次入宫,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如此一来,两人一拍即合,岳晞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问唐如卿想做什么,唐如卿便大大方方地提出了与她结盟。
岳晞表示只要唐如卿愿意,岳家可以为她的行动提供一切帮助,希望能帮她扳倒季寒江,而唐如卿则只需要昭告天下齐国并无反叛之心即可。
这显然是表面上的意思,若是唐如卿做了此事,那是昭告天下她已经和齐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对唐如卿百害而无一利,反倒是让季寒江没有了征讨由头,更不要说在此后的合作中岳家会要求唐如卿去做什么了。
但表面上唐如卿依旧答应地很爽快,岳晞安排唐如卿暂时住在宫中,并且体贴地叫人将唐如卿从前住的昭阳宫收拾了出来,让她搬了进去。
虽然是自己幼年的住所,但昭阳宫中的一切让唐如卿很陌生,这里的宫人都是岳晞的眼线,没有一个她认识的面孔,即便是宫中的陈设也与从前完全不同。周巳羽生性好简,昭阳宫里朴素得像是冷宫,而如今这地方却四处可见金器瓷瓶,摆件花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入宫后岳晞三天两头地便会喊唐如卿过去交流感情,只是这些天就再也没看见过岳琅之了,他大概是还没低头,在家中闭门思过。不过这样也好,当着岳琅之的面,唐如卿还真做不来这种事。
后来唐如卿在宫中实在是憋得无聊了,便命人去太医院寻几卷医书来看看,过来送东西的人恰好是唐如卿的旧识,小药童三七,唐如卿干脆将他留了下来,好不容易遇见一位熟人,她当然得留着聊天解闷儿。
刚开始三七还十分拘谨,但唐如卿性子开朗,三七年纪还小,没那些老家伙那样谨慎,很快就放松下来,唐如卿每日会教他三七一些医理,在宫里的日子就当带徒弟一般过去了。
岳晞原本怀疑唐如卿是否会暗中向外传递信息,从未过唐如卿和三七独处的机会,监听他们的每一句话,每次三七离开昭阳宫时,都会有宫人专程搜身,唯恐三七带出去了什么东西,但这一切好像只是岳晞想多了,唐如卿就只是单纯地和三七探讨医理,什么紧要的东西都没谈。
何识君将一本《黄帝内经》递到季秀林手上,恭敬地说:“这是在周辰院中搜到的,已经找人看过了,有蹊跷。”
说着何识君便将那本书翻开,指了几处地方说:“譬如这几处,是这几日三七回家后必会钻研一番,但这本《黄帝内经》上所记载的内容却与其余版本并不相同,这绝非巧合,只是要破译出其中的意思仍需时间。”
在太医院短短的接触中,唐如卿知道三七是个十分用功之人,他同样是世代行医,父亲却早亡,因为叔伯的照顾有幸入宫做了药童,每每学到些什么,回去后便会刻苦钻研。周辰看见三七每日所钻研的篇目,再对照这本有异的《黄帝内经》,便知道唐如卿要做什么。
季秀林不通医理,粗略扫了一眼何识君所指之处,并非看出什么异常来,眼中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送回去,不可叫人察觉。”
他将书放下,没问何识君何时才能将内容破译出来,何识君便懂了,他没让别人动手,在周辰羽回来之前亲自将书给放了回去。唐如卿在通过三七传递消息这事儿便悄无声息地被压了下去,好像从一开始就未曾被发觉似的。
沧州距离京城万里之遥,使团出行又不似旁的,又是前期准备又是舟车劳顿,行程必定缓慢,虽然早早就递出了消息,但一个月过去了,使团仍在路上。
这一个月内京城算得上是暗潮汹涌,唐如卿偶尔看见过言饮冰被叫来宫中,只可惜没有时间见面,她也没在意,这个时候她和谁扯上关系都是不好的。
随着天气逐渐变凉,唐如卿在宫中随意逛着,很快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住所,她一愣,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里,一旁的宫人道:“公主,这里已经不是后宫了,前面是缇刑司季督主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