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系统所给出的“剧情”,也并不会涉及太遥远的事情,因此说季秀林对言饮冰一无所知也不过分。
想到唐如卿对季秀林的厌恶,他总觉得此刻唐如卿期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忽然福至心灵,说:“算上我刚死的大侄子,季秀林叛了三任主子,即便是与虎谋皮,也不该与这样虎狼同行,顾公子低估我了。”
唐如卿闻言果然眼前一亮,虽然她的表现非常隐晦,但那蹭蹭上涨的好感度却是做不了假的,一时间季秀林百感交集,终于明白了她对“季秀林”的厌恶已经到达了何种程度。
他有些恼恨这轻易便能获取好感值的“男主”身份,灭周的是言家,严格来说言饮冰和唐如卿也是仇敌,可偏偏因为他是“男主”,就能轻而易举地化解这样的仇恨。
唐如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嬉笑怒骂举手投足,都凭她自己的思想支配,为何遇到言饮冰便失了分寸,仿佛命中注定似的没了思考理智?凭什么因为言饮冰是主角,就能理所应当地获得她的好感?
若当真是命中注定,系统又为何给他一条赢得唐如卿好感值的支线?
季秀林一时想不明白,幸而他脸上带着面具,即便是走神也无人能发现,唐如卿眨了眨眼睛,抓不住重点似的笑了起来:“你这算是承认你的身份了?要是我现在去告发你,你说我会不会得一大笔赏钱?”
但是这一次季秀林没能因为她的好心情而笑起来,反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新君即位,解了我的圈禁,你的告发可能会得罪一位权贵。”
所谓“权贵”,指的自然是言饮冰。
唐如卿听出他自嘲般的玩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可要提前巴结一下你,敬你一杯。”
季秀林手中的酒都已经凉透了,但是他带着面具也喝不了,因此只是摆了摆手。唐如卿也不在意,自己饮尽一杯,说:“岳姐姐倒是聪明,放你出来大概是想让你和季秀林相争,岳家坐收渔翁之利,你可要小心些。”
得了唐如卿的关心,虽然明知这关心并不是冲着自己的,但他仍旧生出一丝熨帖来:“无妨,不必担忧。”
唐如卿把最后一块梅花糕吃完了,忽然生出一股失落来,她以顾以牧的身份回到京城,却没想到真能结识一位好友,可惜不能真心相交,难免叫人感触。
因此她有些失落地低下了脑袋,目光看向了林子深处:“可惜你出来后我也不能常常去见你。”
季秀林以为她说的是身份之别,赶紧说道:“我在离宫被圈禁了三年,身体不好才是正常,小顾公子不打算来看看你的好友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如卿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放空:“我要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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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即位,朝中势力又一次的大洗牌,官场中的腥风血雨引得京城人人自危,上天好像怜悯百姓疾苦似的下了好几场大雪,在初冬时节也算是难得。
尤其是季秀林掌管了禁军后,三天两头便是抄家灭口,在这家搜查那家逮捕,一时间怨声载道。
但总的来说这一场风暴却很平静,因为陈寅已死,梁王一派已是秋后蚂蚱,只有被清查一条路,即便是有反抗者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朝堂之上的官员少了一小半,自然要有后来者补上,季秀林和岳家拼了命地安排自己的人占据要位,局外人拼了命地送金送银往里挤,也勉强算得上是热闹。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齐国命途多舛的一年总算是走到了尾声。
顾廷辞去了太医院院令一职,有了更多的时间呆在家中,唐如卿却因为和苏言说过要打通商路一事而离开了京城,和苏言一道往蜀地去了。
她离京的一日正好是腊八,季秀林站在京城外的离亭里远远地看着她,身上披着那一日唐如卿送他的大氅。
“你武功高强自然是不怕风大雪寒,可这天气最容易寒凉入体,不好好保养到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你要相信我作为一个大夫的本事!穿着吧,就是我的大氅对你来说有点小了,啧,没事儿长这么高干做什么?”
唐如卿说这这句话时的语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季秀林总有一种感觉,她并不是因为和苏言的生意而离开京城,否则她没有必要将他后来送过去的那些小玩意儿都给带走,那还是在离宫时季秀林做出来玩儿的,如果只是简单离开,怎么会连这些都带上?
但是这背后涉及到她的过去,顾以牧对此一无所知。
官道上唐如卿正在和姚梦予告别,随后坐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连日的大雪很快就把车辙印都盖住了,没给这一场单方面的送别留下一点痕迹。
季秀林不知道在离亭中站了多久,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落了一团墨,终于凝实了起来,缓缓地向京城走去。
哪怕是换了几个君主,季秀林在宫中的住处也无人敢碰,他吩咐得顺在外面候着,走到房间里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道暗门,然后举着灯火走了进去。
暗道是通往地下的,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季秀林把石门打开,一股发霉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
然而季秀林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将暗室里的灯都点燃了,这才叫人看清里面的情景——潮湿的地下比缇刑司的阴牢条件还要差些,里面除了一口肚大口小的大缸什么都没有。
一颗人头从大缸里伸出来,凌乱的头发枯草似的乱成一团,叫人简直分不清正面还是背面,越靠近那口大缸,腥臭味就越发明显,显然是被装在缸中那人的排泄物堆积了许久。而在那颗“人头”旁边,有一块不小的板子,上面放着发了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食物,只要那人努力应该就能够的着,想来无人在此的时候,这人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我找到她了。”
长年的囚禁让那人对光好像都不敏感了似的,听到季秀林的声音才稍微动了动,似乎是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声音,季秀林又说:“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开不开心!~
第18章 瘟疫
从周朝覆灭后,天下并不安定。
表面来看,是言度攻入京城,言祁自立为王,可他终究只是“王”,也算是言祁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事实上,从周平帝继位后,天下就已经动荡不安,爆发过许多次战争,各地兵马使、义军甚至马匪纷纷起义,如果言祁当年直接称“帝”,这天下他可能连三年都坐不了。
如果把言度也算在内的话,短短三年之内,齐国已经换了四任国君,本就不安定的天下自然多生变故。
接到沧州举兵的消息时宫中正是除夕夜宴,二岁稚子高坐于主位之上,由年轻的太后抱着,群臣饮宴,下首最高处便是岳重,岳君行脱下戎装,与人觥筹交错,就连最无所事事的岳琅之都穿戴得整整齐齐,被无数人围着。
而如今的齐国,唯一一个可以和岳家相抗衡的人却并未出席,季秀林的位置空空荡荡,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怀疑他的权重。
只是世人都清楚,季秀林从不参与宫宴,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毒蛇,哪怕天光之下依然是腥臭黑泥,他也绝不会出现在乾坤之下。
事实上,季秀林在接到沧州兵变的消息后便直接把消息传给了岳君行,可这个当口,京中的势力还没有瓜分干净,谁愿意去沧州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若是等到战事结束,谁知道京城里会变成何等情形?
在外兵权在握,在京却只是一副空架子,岳家也不傻,自然不愿意出兵——左右这天下也乱了许多年了,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
季秀林和岳重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都等着对方先开口,于是这战报一拖再拖,竟是到了开春都无人提出。宫中依旧歌舞升平,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季秀林难免想起当年周朝覆灭前,各地已然是民不聊生狼烟四起,宫中却依旧红烛罗帐,和如今这景象也相去不远,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督主,春寒逼人,您定要当心身子,下官听闻这黄金汤最为滋补,特地让人给您做了来,要不您尝尝?”
朱红的宫墙下,脑满肠肥的永州节度使脸上挂着谄媚得过了头的笑容,终于在季秀林出宫之前堵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