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人字初(8)

作者:於意云/lyricinhue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宝瓶不说话。

柏龄继续自言自语道:“地震后瘟疫流行,贺兰冉就变卖家产,从肃州贩了药来,分文不取,当街派发……”

宝瓶依旧不说话。

柏龄再道:“还有,以前叛军作乱的时候,贺兰冉把雾印天宫的人全部带下山,就在秦州城从军,助秦州守备守城御敌……再有,以前不赦恶人横行江湖,奸淫滥杀,更以虐杀为乐,光是命案,也犯了几百条。贺兰冉一人一剑,追了他八千里地,与他恶战数十场,终在大流沙地把恶人擒获……最终恶人悔悟,拜贺兰冉为师,至心忏悔,发心向善,毕生再不为纤毫恶事……息戎的邪教总想通过鞣支国经秦州一路侵入中原,总也不成,论起来雾印天宫实在是功不可没。邪教的三大长老曾潜上雾印山,贺兰冉和那三个老妖怪苦斗至重伤,几乎送命,硬是杀掉两个,剩下一个也被他一路赶出境去,自那以后,息戎邪教再也不敢往秦州来……”

“你说书呐?”宝瓶不耐烦地抢白道。

“我说……我说……我是说贺兰冉挺好的人!他现在有难,我若不管,实在过意不去……这事该让四爷自己做主才是!”柏龄低声道。

“好罢!”宝瓶跳下地,拔出长剑,盈盈一道灵动紫光在月下闪耀。他厉声喝道:“除非你胜过我,否则三十天内,四爷痊愈之前,你不许多话!”

“你这是何必?”柏龄叫道,“这般侠义的君子,你也想帮他的,是不是?再说四爷以后若知道了,必定于心不安,要怪罪于你!万一贺兰冉以后也知道了,他可是性情中人,还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你隐瞒不说,贺兰姑娘身亡,到时候你可就成了贺兰冉的大仇人,他要做什么可就难料了!”

“此间难处,你并非不晓!我受命到秦州来,可是要把一个完好如初能行走如常的四爷护送回元明城!”宝瓶沉声道,“你想全义,我需尽忠!此事无双全之法,罔顾贺兰姑娘一条性命,天若降罪,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与四爷无关!”

“哼!”柏龄大怒道,“你充什么英雄好汉?你离天比我近、比我了不起么?打就打!我偏不让你一人担着!我偏要赢你、然后告诉四爷!我偏不要天降罪于你!我偏要让天降罪于我、让你在旁边看着眼馋!”说罢身形一晃,飞掠下地,人未至前,剑已出鞘。铿然风响,剑尖一点锐利星芒,银白一道月下吞吐明灭,气势如虹,直逼上对手的眉睫。

双剑相击只是电光火石的一闪,紫气斩上银辉,铮然一声犹如玉碎。宝瓶身形微微一晃,双脚陷入地面半寸,柏龄却是重重退了一步。两把长剑各自震颤不已,银光湛湛,紫毫凛凛,余音袅袅不绝如细细龙吟。柏龄睁圆了眼睛看宝瓶,随即暴跳如雷:“你还真狠呐!”

“什么话!你不也用全力了么?”宝瓶冷笑,手腕一抖,长剑震颤顿消,凝然一刃紫电,剑尖斜挑,若守若攻。

柏龄哼了一声,猱身攻上,顿时剑光大盛。一团皎洁的银光如明月初升,其间又见万千星星点点闪烁不已,仿佛梅林香雪随风飘下。此一式“月下花林”,看上去优柔曼丽,却是快攻的极招,虚多实少,一片眼花缭乱中,攻击要害只是对手双目,然这一剑杀机隐于无数变幻莫测的虚招内,令人防不胜防。

宝瓶大怒道:“对我用杀招么!”

柏龄也怒道:“被我杀了算你……”

剩下二字还不及出口,但见眼下一线幽幽紫光若隐若现,正如一缕蚕丝要绕上颈来。柏龄大惊,知道这一招“作茧自缚”更是凶狠要命不留余地,讲求后发先至,只要对手有一线空隙,便能干脆利落地洞穿咽喉,更甚者就断人首级;自己一式月下花林瞒得过别人却不大容易哄过宝瓶,虚招越多危险越大,但被他看破一眼,作茧自缚的就正是自己了。但觉喉间一点,隐隐约约若有所触,正是紫电剑气已砭上肌肤,柏龄不假思索飞身疾退,甩手一式“剥茧抽丝”,剑身旋转,银华闪闪地绞灭了那线紫丝;此时身未落地,最后二字才骂出口来:“活该!”

“没错!活该!”宝瓶冷笑,虎跃一步已紧逼上去,左手飘然一掌,柔柔地拍向柏龄前胸。掌风又轻又薄,似和煦的春风拂面,却依旧是霸道之极的杀招,这一掌若中,便是五脏六腑齐齐爆裂,即刻身亡,外面却看不出丝毫创伤,所以名为“沁人心脾”。柏龄身在半空,去势正如强弩之末,力竭之际,绝无闪避之法。万钧力道已压上身来,柏龄临危不乱,深吸一口气,内息再转,倏地一下竟又退后一尺。宝瓶掌力落空,自思也不能于如此绝地全身而退,不禁赞了一声:“好!”

“好个屁!”柏龄恼道,长剑急送,一式凤凰点头,锐利金风轻吟,同时左手拂向宝瓶右腕,手指似屈非屈,如托如握,如递如捉。这是近身擒拿手中变化难料的一式,既灵活又凶悍,或是抓夺对方兵器,或是重击对方前臂的穴位,错骨分筋,因有此两种变数,不到最后关头不知攻势究竟如何,所以名为“绿柳红桃”。若是被夺了兵器,多半会气得脸色发绿;若是被捏坏了筋骨,自然要痛得两眼泛红。

宝瓶自然是针锋相对,玉龙摆尾,路转峰回。

不多时,两人拼过了八九十个回合,皆是凶狠凌厉的杀招,然而两人皆是攻得猛,躲得也快,谁也没伤着谁。

宝瓶想:他的功夫,正与我相克,若论机变灵敏,我不如他……

柏龄想:他的功夫,正与我相克,若论稳健坚毅,我不如他……

宝瓶想:这小子滑头,我可不能跟他比巧……

柏龄想:这家伙顽固,我可不能跟他斗狠……

宝瓶想:硬碰硬,他不是我对手……

柏龄想:快打快,他不是我对手……

宝瓶想:到这时候了,他该耍花招了……

柏龄想:到这时候了,他该发脾气了……

宝瓶想:哼!

柏龄想:哼!

紫银两道剑光一晃,宝瓶一招“烟波浩淼”,意态澹澹漫漫,轻柔舒缓,如清晨薄雾笼罩万顷碧波,灵巧虚幻之极,往日两人对手练习,这正是柏龄的拿手戏;柏龄一式“群山倾赴”,气势浩浩荡荡,威严震慑,如舟行江中见千峰奔走踊跃,沉稳厚重之至,往日两人对手练习,这正是宝瓶的得意招。

宝瓶想:玩花样我也不比你差多少……哎哟!这小子居然……可恶!

柏龄想:论实在我也不比你差多少……哎哟!这家伙居然……烦人!

倏忽一下,两人错开一步,冷冷对视——两人俱一反常态、一招变换,欲出其不意,以抢占先机,不料对方也是如此打算。此番又是针尖对上麦芒,秋色平分。

“哼!”两人同时一声冷笑,同时身形一闪,再次缠斗在一起。此番宝瓶出手稍缓,呼吸悠长平稳,剑式大开大阖,一片涛走云飞的蔚然壮阔,似是自顾自地纵情挥洒,完全不在意柏龄如何攻来。柏龄却知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守为攻,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进而求胜。他手腕一抖,剑光飞闪,出手愈快,如花间蜂戏般轻俏,又如海市蜃楼般迷离,呼吸却是一时闭住,每隔数招才吐尽胸中浊气再一次深深吸纳。这也是柏龄经常的手段,七分攻,三分守,攻上了自然是自己胜,攻不上自己也不吃亏。

紫雾银岚两相辉映,剑光滚滚,两人各恃所长,全力以赴,一个是固若金汤毫无破绽,一个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剑招如浪涌滔滔,延绵不断,但依旧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柏龄到底年纪小了三岁,功夫比宝瓶差了一分,三百余招后,心头隐隐觉得不妥,再这么斗下去,气势似乎要开始显得低落了。他喝了一声:“慢!”急退三步,看着宝瓶。

宝瓶却是穷追猛打地紧紧跟上,紫光一片压向柏龄,冷笑道:“你让我慢我就慢?分出胜负再慢不迟!”

柏龄也并未懈怠放松,早一步避开,待见宝瓶转眼间就换作攻势,即刻严守门户,不令宝瓶有机可趁,问:“你凭什么不慢?”

“凭我能胜你!”宝瓶道,“待我赢过你,看你还有这么多话!”

“论歹毒,我不如你;论狡诈,你不如我……”柏龄边打边说。

“呸!”宝瓶恨声啐道,“就没见你吐出过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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