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行(4)

作者:於意云/lyricinhue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很快地她为他的老辣所折服。她阅人无数,头一次神魂颠倒地窒息过去,不知身在何处。强烈而明显的,他和所有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儿,她又品不出来。最后她无力地瘫倒在枕上,温情脉脉地注视他,柔声问:“你,真的只有十八岁?”

他正半倚在床头,吸一根特制的雪茄烟——细长的,味道醇正温和,烟气一点也不熏人——听她问便轻轻一皱眉,带得眼角也脥了一下,漂亮的嘴角深深地沉了下去。

“不。”他碾灭了雪茄,“我八十岁了!”说完背对她沉沉睡去。

她轻咬下唇看他那头乌亮浓密的长发,很想抚摸一下又不敢。她通宵难眠,琢磨不透这一晚所发生的事。天快亮时她刚闭上眼,他却急急起身,飞速地穿衣离去。她神情恍惚,不知所措,面对他如此的怠慢觉得万分委屈又生不出气。一整天又是一个人待着,三餐有人送来,她无精打采,只吃了一点。渐渐地下午消磨过去,她又暗暗地恼火了:“反正到了八点,我就走!”

她招呼计程车冷冷清清地回夜总会。彩夫人见她时一脸茫然:“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她莫名其妙:“我不回来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彩夫人恍然,“原来你还不知道?那位紫家大少爷,今天上午已经七百万把你买下了!”

陶雪霖“啊”的一声张大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彩夫人急忙派车把她送回C大街。她也惴惴,依昨晚来看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她不在会不会大发雷霆?但这一晚很安静。紫秋洵仍来得很晚,冷冰冰地两人对坐着吃完消夜。他仍带着那一股冷峻的怒意,令她隐隐害怕。他的目光全无情感,并不看她,但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时,仿佛是要把她看化了,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阴毒劲,令她不寒而栗。“我又不吃你,怕什么?”他恶声说。

他让她去买了一个大座钟摆在客厅,样式古雅,报时精准,每到整点就发出响亮的铛铛声。开始她很不习惯,总会被吓一跳。有时一个人睡不着,静静躺在床上,等着,数着。隔着卧室的门,钟声沉闷而微弱,她若睡着了,是不会被惊醒的。倒是紫秋洵来时,到凌晨一两点,自顾自地开灯起床,旁若无人地穿戴,她醒来,默默看他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低声问:“等天亮吧?”

“不。”他还是恶声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往家赶,是什么样的神秘呼声将他召唤回去,把她撇在这里听剩下的钟声呢?

他随身带着一块古董怀表,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她曾打开过,里面嵌着一张贵妇人的半身像,雍容华贵,神态骄傲。

“你的……”她戏谑地问。

他毫无表情:“家母。”

“啊……”她忙坐直身子,“真美。”

他又那样轻轻一皱眉,带得眼角也脥了一下,漂亮的嘴角深深地沉了下去;他掏出雪茄来,不无挖苦地说:“漂亮是漂亮,和别人一样又俗又傻!”

她不喜欢看他皱眉脥眼;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眼光里就有捉摸不定的阴毒寒意闪烁,看得她直打冷颤。尤其当她或直截了当、或旁敲侧击地问他为什么要买下她时,他露出这种表情分外可怕。“别问了。”他越发恶声说。

他明确告诉她:“我不常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有几次他来她就不在。他等到凌晨一点就离开。她大概明白了,天黑后便较少出去。起初他来总是那么带着怒意,拿她恣意宣泄后扭头就走。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他看出她的屈意奉承,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到后来也慢慢和她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时间长了,他不那么板着脸,枕间也有了细细切切的絮语。她如愿以偿地爱抚他的长发,但还是那么琢磨不透——他不重视她吗?为什么花一千万把她弄到手,并衣食无缺地养在这里?他重视她吗?一个月来一两次,每次都只待上两三个小时就匆匆离去。他定期给她一笔钱,有时她试探地要一件昂贵的首饰或衣服,他也只是给一张支票:“自己去买。”他总是那么的淡漠,仿佛她的存在与否并无多大干系。她真是迷惑极了!

只有一回他大发脾气,骇得她几乎昏过去。她从他衣兜里私拿了一张名片,第二天既开玩笑又很温情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正在骑马,听到消息连衣服也没换,一身猎装地就奔过来,怒气冲冲,脸色铁青。她只呆看他扬起马鞭,不敢动弹。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但他咬牙把手缓缓放下,深黑的眸子里有两个小魔鬼拿烙铁烫着她。

“不可以给我打电话——”他深深吸气,说,“下一次我会真的抽你一顿——真的——”

“永远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她战战兢兢地,“永远不可以?”

“对!”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除非你要死了。”

第五章 魅影

空虚之后是空虚!逃脱了狼蛛的狠咬,却落入黑寡妇的密网。另一种毒汁胀满全身,再被细细的丝紧紧缠绕,成为一道待品尝的点心——生命啊,就是等待被时间品尝的点心,他会在什么时候被吃掉?不知道。但在被吃掉之前,抓紧时间去吃别人啊!

紫秋洵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头发散乱,手里松松地捏着一个空酒杯。陶雪霖轻轻抚着他汗涔涔的光洁的额头,低声问:“还要什么吗?”他摸索着探到茶几上的酒瓶——空了。她便重拿了一瓶。

他直起身,一气又灌下一杯酒,抬眼看见陶雪霖屈腿坐在面前,白皙的皮肤在黑暗里像大理石。“不要开灯——把窗帘打开!”他呷着酒说。

她依言而行;在窗外涌进的各色光中,他看那剪影似的外形,心里又是轻轻一跳——那不是冰冷的大理石,而是缎子般光滑,春风般温暖——那是生命,一个活物……

酒精在全身燃烧,他脑子里一片混沌。酒精就是毒——美女就是毒——他离不开的海洛英,否则会有更大的痛苦。他比了一个手势让她过来。她再次屈腿坐到他面前,温顺无言。

紫秋洵心念一闪:只要把毒转移到她身上,只要送她去死,他不就能解脱吗?这个念头犹如一个火星落在秋天的草原上,籍着酒呼地燎开了!多绝妙的主意啊!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陶雪霖看他眼中突如其来的火焰,还没弄明白便被紧紧拥住;她有些惊异地承受和以往不一样的热吻,产生了些许误会。窗外变幻的灯光射进来,地毯化作一处昏暗的魔幻舞台,打翻在地的空酒杯反着一点幽光,时白时蓝,是乌云下微弱的星子……他却从她的误会中挣脱出来。

“我该走了——高家的寿宴……”他懒洋洋地不想多说一个字。

她打了个寒噤:“高孝先吗?”

“你——很熟?”

幸好在暗处,他没看出她脸色变得惨白。沉默片刻,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和高家打交道,千万小心啊。他们……他们都不简单的。”

“好了……”他抽回手,“他们不会毒死我的——至少今天不会。”

凌晨时分已有沉重的寒意,石鹿酒楼的寿宴却渐进高潮。紫秋洵到时,一辆车正开走。他一看之下不由微微诧异:卫家的车?他家里也来人了?这次高家面子可真够大了。

紫氏大家长的到来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高孝先呵呵大笑着和儿子高正行迎接上来,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和他寒暄几句。不夜城的上层大部分都来了,而他们不管认识与否,向来都是熟人。

紫秋洵含笑应酬几句,便被请到一处雅座。里面已先有一个浅蓝长裙的妙龄女郎,还有明珠夜总会的亨老板。紫秋洵不动声色的坐下,一瞥之下已把那女郎打量完全:她的身材丰美,和陶雪霖有三分相似,脸上一种娇怯怯的神情——天生的?装出来的?或者没磨尽的——使她又像少女又像少妇。

紫秋洵是有点醉意了,不太想说话;他们谈得还算愉快。高孝先替他介绍:“这位小姐,紫大少爷可认识——明珠的新秀!哈哈!丁香!名字好,人也好!真是名副其实,和花儿一样!”

紫秋洵略一点头:“幸会。”

丁香娇羞一笑:“久仰了!”

紫秋洵依旧口渴。丁香为他拿了一杯冰镇的香槟,顺势就坐到他身边。他没察觉一样,接过来后仍看向高正行:他是不夜城警部的副部长,年近四十,身材高大,赘肉累累,仿佛已到了行动不便的年纪,大概是饮酒过多了,双眼有些木然,不知在瞪视着什么。相比之下,高孝先到精神得多。他一直笑眯眯地抚着短髭看紫秋洵,满脸慈爱。而紫秋洵既亢奋又疲惫,他不喜欢丁香用的香水。亨老板白白胖胖,细眉小眼,一笑就发出尖声尖气的哼哼,当他看出紫秋洵不怎么活跃时,便提议丁香陪紫大少爷到隔壁的阳台上去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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