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CP完结】(20)

韩子闻思索道:“原河道弃之不用,将引泾水至东南八郡,此法虽可行。但工程量依然很大。”上千里的河道光是力役所需就不凡。

“看着吓人罢了,最费力的就是开河口,如今河口已开。只需在下游开新河道。本王这些年在东南诸郡陆续开了不少水利,利用八郡现存水道挖新河沟通旧河。按本王的施工图来,全长不足三百里。”

工部尚书眼睛一亮,“当真?”若是三百里河道能换来一个宁五平原,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当真。”宁王言罢束手看着卫思燚,等着卫思燚给他钱。

卫思燚一早就知这个摊子非宁王不能收拾,但却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意外之喜。

东南八郡地势平坦,却没有一条大河,若是泾河水能到,受益的何止万亩良田。

卫思燚当即一喜,却又惴惴不安。宁王修坝一向舍得花钱,户部的人看见他都恨不得绕道走,这次工程不小,肯定会朝户部狮子大开口。

到时候户部定会找他来哭一哭。罢了,朕不想听户部哭。

卫思燚道:“那便照你说的办,经费……找户部支五成,其余的去内侍省支,算是朕补贴你的。”内侍省主管皇室用度,卫思燚把私人金库都贡献出来了,可见确实很怕户部跟他哭。

宁王点头应了,总算替户部着想了一回,道:“力役便不征了,省点钱,各郡官军够用。”

朗逸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官军都去开河道哪还有剩余给他抽调。

各方议罢。卫思燚捏着眉心,“便各自去忙吧,朕也乏了,有事明日早朝再议。”

武川增兵一事便又被搁置了。农事大于兵事,况且开河迫在眉睫,郎逸再气闷也不好在这事上添乱,只能另想办法。

这事一拖便拖到郭炳第二张折子到京。

朗逸揣上折子匆匆进宫。

卫思燚正和韩子闻在御花园亭子里下棋。

眉目之间只见专注,可落子却不算高明。又败一局后,卫思燚将棋子抛回棋盒,兴味寡然道:“朕今日心不宁,敌不过韩卿。”

韩子闻正待开口,便有宫人传郎逸求见圣驾。

郭炳的折子无非还是朝卫思燚要兵。

卫思燚点了点折子,“朕近日正是忧心此事,思前想后觉得乌桓恐怕要出手救一救。眼看北胡坐大,咱们不能不防范着。”

郎逸便道陛下英明。

卫思燚又思索了一阵,问:“若是出战,两位卿觉得何人可领兵?”

郎逸道:“臣觉得郭炳郭将军可。”

卫思燚扫了眼奏折,淡淡道:“郭炳能力不俗,可朕总觉得他太畏北胡,非最佳人选。”

韩子闻饮了口茶,“老将固然稳妥,但战术战法恐怕都被北胡研究过,我们却不知他方将领的底细。陛下可考虑年轻一辈的将军。据臣看来,可为帅者亦有之。”

郎逸忙道:“正是正是,京北营中郎将喻旻就很有武略。”

卫思燚暗自思索,郎逸之前递的那封很有见解的折子听说就是得喻旻提点。可喻旻……

“喻家早就有意清退,这事先帝也默许的。若勇毅候不愿,朕也不好强用喻旻。”

韩子闻又道:“林澍之子林恂林悦,李邡之子李宴阳,都是难得的将才。”

“仅是将才?方才韩卿说可为帅者也有,不知……”卫思燚一愣,诧异地看向韩子闻。

韩子闻点头:“便是喻旻了。”

喻旻自幼在行军布阵上颇有所得,卫思燚是知道的。可万万没想到他在此间的造诣已经如此高了,竟能担得上韩子闻一声帅才。可若要用喻旻,且不说需得喻安点头。倒霉弟弟卫思宁那也不好交代。

卫思燚沉思片刻,“喻旻终归太年轻,恐怕难以周全。”

韩子闻怅然叹了一声:“若臣还有心力,便能替陛下分忧了。”

“爱卿哪里话,能时常进宫走走便是替朕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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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 略忙,更得不多,不好意思……

第20章 生事

天气闷热难当,密不透风的云层像是压在人的头顶。街上行人稀少,应是预见到即将有一场大暴雨,纷纷回家避雨了。

此时从朱雀街上传来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曲昀正靠在窗边打瞌睡,听见这声儿便醒了。

“林悦呢?”喻旻在外头勒停马,透过窗户往里看。

曲昀不大清醒,他方才做梦来着。

喻旻微皱着眉,身下的乌狸似乎知道要下暴雨了,有点焦躁,不停喷气催促喻旻。

他将屋子里扫了一通,未看到人,“他若是来就说我找过他。”

“诶…你不进来坐——”坐字还没出口乌狸已经蹿出老远。

曲昀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渐渐起了风,有细小的水滴从窗口吹进来,几乎是瞬时暴雨便倾泻下来了。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热,乌云,暴雨。

他方才做了梦,梦中也是这样大的雨。

那时候他守在一只煎药的炉子前熬药,赤手去拿药罐,被烫了手,药也洒了。他忙去拣药渣,黑色的药汁却瞬间变成了腥红的血,还散着热气。雨泼下来,眨眼间整个院子都是血红的水。

曲昀望着街道上的水洼,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喻旻怀里揣着林将军给林悦的加急信,直接又去了林悦宅邸。雷鸣和闪电在头顶炸开,惹得乌狸兴奋嘶鸣。

林府下人却告知少爷一早被召进宫至今未归。

喻旻便牵着乌狸在屋檐下等。

半个时辰过后,雨势毫不见小,他将贴着素白封口的信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处泛着白,微微抖着。

一辆马车从雨帘外闯进来,驾车的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车稳稳当当停在林府门口。

贴头劈下的闪电让喻旻身形一晃,他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随后又偷偷把白色的封口撕掉。

宫中的李太妃是林悦异母大哥的亲姨娘,素来待林悦亲厚。前几日突发心痛之症,今日人刚转醒就招林悦入宫。妇人多思,总觉这心症来得蹊跷,又是不详又是梦魇的,说得他心有惶惶,费了半天劲才把人劝好。

林悦一跳下车便被溅了一腿的泥水,不大爽地啧了一声,抬头就看到喻旻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前。他抹了一把脸,又不大爽地爆了句粗,“你吓死我了!”

喻旻把信递给他,“你爹送来的。”

林悦湿手接过信,没有注意封口有一处痕迹。也并没有想到鲜少给自己写信的父亲为何会突然送一封信,以及为何喻旻冒着大雨都要将它送到自己手中。

林悦第二天没来衙署,第三天也没来,听同僚说告假回并州了。

很多天后他在朗逸那里证实,林悦的长兄林恂在巡视途中遭伏,身中数箭,不治身亡。

那位小林将军喻旻见过。他的一副墨宝至今千金难求,能诗能赋,却是武举出身,整个大衍找不出第二个他那样惊才绝绝的儒将。

武举后受封青州都尉,驻守军镇青州。

军镇守将被袭非同小可,杀对方守将等同于不宣而战。

喻旻问:“陛下如何说?”

郎逸正在批抚恤款,狠声道:“北胡人奸诈如斯,连夜把林将军尸首送回,说是误伤,还砍了两个自己人赔罪。陛下虽震怒,却也没办法。”他握着笔,像是有千斤重似的,不住地抖。未几终于支撑不住,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喻旻这才想起来,郎逸有个闺女多年前风光大嫁,嫁的正是当年的风姿无限的林恂。

厅内有不少掌事主管各自在忙,听到这动静都往这边探头,见到是尚书大人在哭,都暗自叹气。尚书大人很看重这个女婿,但凡边地有军报传回都要问一声是不是青州的。

他许是憋得太狠,这一哭就哭了许久。

喻旻便安静陪着他。

郎逸拿袖子拭泪,捡起方才掉落的笔,凄惶道:“本官给无数将士批过抚恤款,唯独他这份,本官不甘心呐……”

批了款,又将送回的铭牌和档案一起封库,善后的事情才算办完。

随后又有几个僚属过来商议事情,郎逸忙于公事暂时从悲痛中抽身。

喻旻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林悦的事情,了解之后正要告辞,郎逸却叫住他,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大衍同北胡是战是和尚不清楚,你帮本官劝着点林悦,莫叫他义气用事。林澍没了长子,这个幺儿就是他的心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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