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他见着这个场面总有点心慌。
这样的鱼哥实在是太诡异了,一连在酒吧待了三天不说,还每天晚上站在吧台调酒,虽说以前鱼哥也调酒,但也只是偶尔为之,现在这样从营业干到打烊怎么想都觉得诡异,更何况把他的活都抢光了,搞得他完全没有立足之地只好去门口迎宾。
“嘿,鱼哥,那个想吃点儿啥,我点外卖。”吴志笑嘻嘻地招呼。
男人啪嗒又点燃一根烟,懒散地应了句:“随意。”
“噢……”吴志一时找不到安慰人的话,只觉得在这片烟雾缭绕的空间里,自己实在是个多余的存在。
失恋的人会从独处中获得新生的力量。想到昨晚从论坛里看到的这句话,吴志轻手轻脚地又回到楼上。体贴一个心灵经受创伤,只能靠冷漠掩饰难过,其实很脆弱的男人,他也是尽心尽力了。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吴志从后门绕出去,打算去超市买点儿食材做吃的,中秋佳节起码得有顿团圆饭吧。刚好鱼哥在,买点儿羊肉涮火锅,嗯,鱼哥做的菜他好久没吃上了,顺便给鱼哥着点儿事做。
沉浸在为鱼哥操碎了心的满足感中的吴志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停下的车,方草按下喇叭,吴志回过头,方草面对吴志惊讶又复杂的表情,稍显不自在地问:“你好,请问何虞生,在里面吗?”
吴志受宠若惊地说:“在在在,方律师,门没锁,您请进,鱼哥在里面呢!”
白天的酒吧街与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没了夜幕衬托,霓虹灯散发着廉价的气质,没了车马喧嚣,店面精致的装潢就像独守空闺的妇人,越看越带着幽怨的气息。
方草侧身对吴志笑笑:“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他。”
吴志看看闭着的大门,又瞄了眼方草,说:“鱼哥从早上到现在都在发呆,饭都没吃。方律师,那天晚上他电话被别人接了,后来发了好大火,这几天都跟丢了魂儿一样……”
方草看了看略显局促的吴志,微笑颔首:“我知道了。”
吴志见方草不以为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说:“方律师,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鱼哥从来不说,我跟鱼哥十年了,他过得很幸苦,也从来没有这样消沉过。”
“他真的很在乎你。”
第57章
何虞生目无焦距地盯着酒吧为中秋定制的活动宣传单,边上的手机震动着,他按下接听键,却是沉默。
“出来,我在外面。”
何虞生转身冲进洗漱室,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甚至没想明白为何这样做。完成的一瞬间,他看着镜子的自己愣住,镜子里是一个满脸青茬的男人。他对着自己张了张嘴,粗嘎的声音响在耳边,差一点笑出泪来。
“喂——”
方草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白T恤,一脸颓然,只有那对闪光的眼瞳和拖鞋“啪啪”打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
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是亮堂堂的。
“吃饭了吗?”
何虞生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一个箭步往前把人紧紧拥在怀里。
车子掉头驶离,路口的吴志盯着闪烁的车尾灯傻傻笑了,引得左右行人侧目。
方草就近找了家粥铺,先行点了几样把单子递给何虞生,他接过来放在一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方草好笑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何虞生摇摇头:“只是觉得好久没看到你了。”久到这些天总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再相遇过,那些甜蜜的瞬间只是他的幻想。
方草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低头添水:“这几天都忙什么呢?”
“看店,店转给吴家叔侄了,我就在里面打杂帮忙。”
“他们开的是黑店吧,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
何虞生笑笑:“有刮胡子的时间,可惜没有刮胡子的理由。”他耸耸肩往后靠在椅背上,“这张脸刮了胡子容易招蜂引蝶,怕你吃醋,还是留着好了。”
“你确定吃醋的人是我?”方草抬起头,目光逼人,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何虞生被反将一军,脸上的笑冻结破灭:“你以为我仅仅是吃醋而已?”
“难道不是?”方草挑眉,笑意愈发浓。
“方小草——”男人的声音里夹杂了寒冰,脸色也愈发冷峻,方草心里才稍微轻松了些。
“他只是一个孩子,不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方草淡淡地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也只是我见不得一个年华大好的少年走上歧途,而这点不忍来自……”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何虞生也没有追问,过往终究代表了什么,只有亲历的人才能体悟。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得沉默,何虞生照旧给方草夹菜,方草从飞机上下来也没吃午饭,抬头看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饭后,方草把车开到商场。
何虞生解开安全带问:“我们去商场做什么?”
“给我爸妈买点东西。”方草皱眉看他,“等会儿开车回A市,你不记得了?”
“怎么会!”何虞生利落地下车,只是没想到这场风波后还能如约而行罢了。
商场里,何虞生明显积极了很多,提袋子抢付钱一样都不拉,方草也不挣,随他去吧。
经过一家男装店,方草细看起来,何虞生亦步亦趋地跟着,边上的导购偷笑着看他好几眼。
方草只给家里老爷子买过衣服,对男装实在没有研究,随手拿了几件递给何虞生,何虞生下意识就要去付钱,方草转身对导购说:“带这位先生去试试吧。”
何虞生的眉毛欢喜地跳了跳,嘴角的笑抑制不住:“给我买?”
方草回头白他一眼:“你就这身去我家?”
挑挑拣拣买了两套衣服,方草付钱,这一次何虞生没有抢。
何虞生到柜台拎起一摞袋子,隐隐听的员工室里传来带笑的对话。
“刚刚那个男人看起来还挺帅的,就是怕老婆,你没看到,付钱都是女的,男的还在傻笑,呵呵……”
回到停车场,何虞生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坐到驾驶座上,对副驾的方草说:“刚刚那几个店员说我怕老婆,老婆点头了才敢买衣服,买了衣服还得老婆付钱,我觉得她们说得真对!”
“别整天油嘴滑舌的。专心开车,好几个小时呢,等会儿换我来开。”
何虞生一个转弯融入车流:“专心着呢,你跟我说说话吧,太安静了总觉得时间很漫长,反倒更容易打瞌睡。”
方草调节好座椅,懒洋洋地往后靠着:“那你想说什么?”
“都好,说点关于你的。”
方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哧哧地笑起来,何虞生问:“笑什么?”
“没什么,要不说点关于我爸妈的?”
“咳!”何虞生咳得脖子通红,“方小草,你真想好了,让我去你家过中秋?”
“怎么,怕了?”
何虞生一本正经地点头:“有点儿,我怕去了你家你要是不嫁给我,以后见着伯父伯母得多尴尬!”
方草怼他:“你就贫吧,我爸最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用他的话叫耍嘴皮子的空把式。”
“那伯母喜欢什么样的?”
“我妈喜欢斯文懂理,文质彬彬的。你知道萧剑吧,还珠格格里的,我妈以前就喜欢他那样的,天天守在电视面前追,每次我爸见了都翻白眼,不知道上窜下跳有啥可看的。”
到A城下高速的时候,方草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何虞生看看身边熟睡的姑娘又转头去看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原来七八层算高的小城现在到处林立的是高耸大楼,记忆里的一切已是踪迹难寻。
他很想下车去抽根烟,但是想到身边的人,心不自觉地柔软了起来。这座记忆之城,失落之城,还好有你。
方草醒过来的时候车上就她自己,她把身上盖着的男士外套放到一边从车窗看出去,A市到了。
何虞生双手插兜靠在路灯上,左侧是一大片未经开发的地,那里的野草快一人高了,竟显得格外繁茂。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本想等她走到自己身边再牵起她的手,坚持了漫长的几秒,终于还是失败地转过身,眼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向他伸出手,用格外温暖的声音对他说:“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