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安静片刻，沉稳地回应道：“好。”
“明天我可能要去Y省，那边有一批欧洲进口的酒，我得去提货，大概三四天，回来我去找你。”
方草说：“好，注意安全。”却没提醒他话里的漏洞，这批酒就三四天，为何却将未来一个月排满！
方草吃着温热的早餐，心里叹息，鱼宝，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晚会之后的两天有几个项目专题，大概是边远地区的法律援助项目，关于家庭暴力的、女性犯罪的、狱后融入的，会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法律人士无偿加入，方草挑了毒/品犯罪的调研项目报了名，拿了材料还要开几次会。
毒/品犯罪的研究会议在南城大学的物化大楼的一处实验室，方草一大早赶过去，还遇到两个熟人。
意料之中，方草一身休闲长裙，轻松地打招呼：“早啊，各位！”
赵堃不可置信的看着方草：“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毒/品犯罪的小组，我问过了未成年犯罪的在法学院的档案室，你看下手机短信，怎么通知的？”
方草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给他看：“诺，赵检，证据如下，请质证！”
宋桁亮也有些惊讶，倒是没有像赵堃那样大惊小怪，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招呼：“方律师早！”
宋桁亮，军校呆过两年，后来意外受伤退学转南城大学法学院刑侦系。方草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大院里面出来的，年轻有为的典型，因着赵堃的外形更出色，两个人走在一起总是赵检更吸引眼球。
可方草知道，这两人主心骨其实在这位貌不惊人的刑侦队长身上，他那双眼睛太过犀利，以前还不觉得，可这会儿落在身上，却颇让人不自在。
方草说了句宋队长早，又晃了晃手机：“有异议吗？赵检察官。”
赵堃心里一喜，却也没自恋到以为方草是因为他才报的项目，好奇道：“没异议，可是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不关注未成年犯罪了？”
他可是记得方大律师为了个未成年的罪犯推掉他邀约的事情。
方草笑：“当然关注啊，可是高律师要出一本刑事辩护类的书，有个毒品专题缺材料，让我来学习学习。”
赵堃点头：“这样啊，可是这个项目会接一些无偿援助案件，毒品犯罪的都是些亡命之徒，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换一个项目的好。”
“那照你这么说刑事案件哪有好人，哪个项目不危险？”
赵堃挠挠头：“也是啊，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想到做这行呢？”
边上不插话的宋桁亮听到这句问话，脸色不变地眨了下眼睛，他也蛮好奇，是什么让这个姑娘如此有决心做刑事案件的呢？
记得那一年他刚转入南城大学，有个教刑法的老教授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教室，指着他们几个为数不多的学生骂，说你们这些学侦察的，一心想着要案件要实践，蔑视理论学科，像什么样子，等以后分不清书证和物证，就擎等着丢人吧，刑法总共有几条都不知道，还刑事侦察呢，狗屁！
也是那堂课，老教授夸了一个刑法方向的女生，说那是他见过的最坚定要做刑事实务的女生，别看人小姑娘不言不语，学术论文稳稳的研究生水平，那才叫心有所向，可惜啊，是个女娃娃，这条路不好走嘞！
这个问题选方向的时候教授问过，面试的时候高泽文问过，父母问过，很多人都问过，这会儿再被问起，方草还是怔愣了片刻。
视线扫过两人，缓缓给了个新的答案：“因为慈悲！”
赵堃只觉得那一刻的方草浑身都是金色的光明，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基督耶稣圣母玛利亚？
见他们神色诡异，方草及时打住，哈哈笑道：“佛祖说，慈悲为怀，能救一个是一个吧！你们说呢？”
项目组的活动安排在周末，转头周一，方草又马不停蹄开始上班。
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方草收到何虞生的电话，说是上午十点的飞机去Y省，让她不要担心。
方草怔愣一瞬，也只回了苍白无力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回到律所，张程宇神经兮兮地凑到她桌前：“方律，会议室有人等，说是以前的当事人家属，都半天了，您去看看？”
方草喝了口水，点头说好，小助理就欢快地溜走了。
这家伙被所里的老阿姨们逗怕了，胆儿小得不行。
会议室的门紧闭着，方草想着这娃娃现在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就听得陈妤潼叫她：“方律做什么呢？”
女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尤其是强大的女人之间，承认对方强大的时候往往彼此不屑，窥见对方的弱点又于心不忍。
就仿佛此刻，方草和陈妤潼那种心照不宣的微妙变化。
方草侧身，指了指会议室门：“张助说有人找我，陈律有事？”
陈妤潼一听，勾起一个惑人的笑容，那是她算计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表情：“我没事，你没觉着今天所里特别安静吗，这里面估计有事！”
陈妤潼指了指会议室，方草会意，拧开把手，后退半步用脚尖一踢。
嘭嘭两声，打头的俩助理冒了出来：“恭喜君信两大女王联会之旅完美收官！”虽然没把女王吓到，也庆幸满地的碎屑没真的的掉在女王头上。
方草惊讶片刻，反应过来他们在庆祝什么，笑道：“谢谢——”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程宇一声怒吼打断！
“哈，表演开始！”
“夫方律张口辩刑名，大杀四方，威武！”
“我陈律出马战商经，气壮山河，威武！”
“横批，绝代双骄！”
“吼吼霍霍~”
欢呼声中，站在门口的方草和陈妤潼目瞪口呆，半晌转头对视一眼。
方草：为什么，如此尴尬！
陈妤潼：他们大概在表演才艺是如何垮掉的！
第28章
闹剧收场以后，还真有人找到方草，是南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律援助中心的负责人，她以前见过几面,是个严谨的中年男人。
来了也没有太多寒暄，问她是不是接了个未成年的案子，孩子叫王力。
方草递上一杯热茶，客气恭谨：“这个案子是我接的，沈科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审视她片刻：“我听说，那个孩子谁劝都不听，原本是个基层的案子，后来因为你接了，他说了新的案情，在法律认定上变成疑难案件，后来转到中院，最后撤了案，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方草一怔，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多少听说过他的事情，一个古怪又正直的刑庭科长，据说以前论办案能力在中院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后来突然就不办案了，管一些事物性工作，以至于在科长这个称呼一叫十多年。
方草端坐一侧，笑道：“沈科客气了，只是我有义务对案件信息保密，冒昧问一下，您是以何种身份来了解情况呢？”
沈衡不动声色，喝了口茶，从边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卷宗，又拿出一份调查证明，说：“我在法院就是个闲差，也只能做这些事打发时间了。”
方草依旧笑着：“我上学的时候看过您的审判视频，沈科心中丘壑晚辈叹服。”
随后点到为止地介绍起了案件情况：“当时了解到这个孩子是个孤儿，去见过他几次，才知道他还有个奶奶，后来去福利院了解到老人的信息，老人身份证上的生日和王力说的不一样，后来才知道他们那片出生日期习惯报农历。”
“您也知道，那孩子抓到的时候刚满十六岁，他们家那边又习惯说虚岁，警察问他年龄，他说十七，加上王力一米七八的身高，谁都没怀疑年龄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有个疑点，存疑有利不利方不是吗，就去当地了解了一下，居委会和村里人都证明王力的生日是农历的四月份，阳历应该是每年的五月份。”
沈衡点点头，翻开了案卷：“而王力被警方拘留的时间是四月二十六号，也就是说，犯案的时候他不满十六周岁，不担刑责。”
方草点头：“正是这样，还有一点，王力确实不知道那盆蝴蝶兰值多少钱，他的年龄阅历无非知道菜市场这样的花要几百块，三十万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盗窃罪是一个主观故意的罪名，在这一点上已经不满足了，再者盗窃需要谋求的是经济利益，就王力的举动，送给他奶奶也没有这种目的性，学术上类似有打击错误，原本也是个争议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