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梦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朱氏一记痛痛的耳光。
皇帝继赐婚之后,又下了道旨意给容峥,念在容家为社稷有功,特擢升他为尹川知府,待与公主大婚过后,携家眷即日上任。
秦昇是探花出身,年纪轻轻就在吏部兼了个四品官,如今连跳两级升任知府,虽是外调,但也称得上荣宠优渥了。
本朝没有尚公主就只能任闲职的不成文规定,驸马有能力有才干,一样的重任。
皇帝这一升调的举动,在文武百官之中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不大,原以为太后倒了,容家也要跟着玩,沐恩侯不就被皇帝一句话发配到岭南那种匪窝了,可突然间又来了个峰回路转,容峥尚公主,年方二十就出任一方大员,简直可以用上天庇佑来形容此子的运道了。
本就倾向容家的一派又悄悄活络起来了,中立派依旧稳稳当当观望,当然大部分朝臣都是为皇命是从,为社稷担忧,好几个大臣联名上书,求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皇嗣攸关国祚,不可再拖延了。
“朕要宠幸谁还得你们来安排,那朕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要不在朕几个兄弟选一个子嗣多的,你们拥戴他上位如何?”
皇贵妃殁了以后,唯一能在宫里说体己话的人没了,秦冕压抑多年的情绪犹如洪水冲破堤坝,水势凶猛奔腾不止,再也收不回去。
以前有多克制,现在就有多释放。
秦昇说得对,他是皇帝,若他身边躺着的女人是谁都要照顾到朝臣的情绪,那么这个皇帝做得再久也只是个傀儡。
皇帝耍横不是什么雅事,甚至颇为百官诟病,但不得不说人都是贱骨头,官位做得越大,越瞻前顾后,皇帝态度变了,不听劝了,他们反倒无计可施,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做出头鸟,像顾老那样鞠躬尽瘁却没个好死。
秦冕看着下面那些人有话憋着不敢说的吞吐模样,顿觉解气,挥了挥明黄袖摆。
“若无事可奏,便散朝吧。”
从头到尾一直很沉默的容峥,谢绝了热情向他道贺的各官员,推说母染疾父在外,不宜大摆筵席,走得格外匆忙。
“当了皇上的妹婿,架子也大了,请不动了呢!”
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员无不酸道。
身旁的另一个官员道:“这你就不懂了,爬得越快,越要慎行,皇上的亲可没那么好沾的。”
一个没注意,亲家变仇家,民间可不少这种理不清的恩怨是非。
容峥调任尹川知府的消息传到皖城,沈妧正在马场围观小马驹。
自从来了一次,见到了被她命名为白雪的小家伙,沈妧就彻底惦记上了,隔个两三日就央着沈恒带她来马场。
说是来学骑马,可一到了地方,就直奔小马驹所在的草棚,一人一马玩得不亦乐乎。
沈恒看了不由再次感叹秦昇的城府。
一来方便自己驯战马,二来还能讨佳人欢心,男人做到他这份上也是绝了。
这个马场是由秦昇手底下一个幕僚兴建,养的都是上等宝马,一则供应战时需要,二来繁育兜售,以高价卖给喜好豢养马匹的达官氏族,以维持马场的经营,马场主也是相当有头脑,以竞标的方式,价高者得,往往一匹马出圈以后,被比成本高出成百上千倍的价格买走。
引用秦昇的话就是---
“人傻钱多,为富不仁,不宰他们还能宰谁。”
对于秦昇而言,营利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买卖过程中,他的人脉也更广了,从中还能获取不少有用的信息。
沈恒其实有些反感权谋家的这种长袖善舞,汲汲营营,但想想他自己做的那些事,虽都是明着来,按旨意办差,但也不是没抓错过人,无论他自诩有多公正,到最后依然得按那位的意思行事,谁让他是天下之主,就算巧立名目,也得故作姿态,明火执仗地办下去。
这世上,谁又比谁高尚呢。
“容峥不到一个月就要同公主完婚,大婚过后即刻来皖城赴任,他身份毕竟不一样了,成了你的堂妹夫,你们再对上,可得好好思量了。”
沈恒其实是想劝秦昇随自己回京,老太太寿诞已过,他必须回京述职了,将秦昇留在这里,待容峥到来,两人一旦杠上,最难做的还是沈家。
两边都与沈家有亲,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不宜偏帮得太明显。
容家有没有那样的野心不好说,毕竟没有明显的证据,能不招惹是最妥的。
沈恒话里的意思,秦昇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牵着一匹枣红大马悠闲走在场边,远远望着草棚里和小马驹玩得甚是欢快的小女子,冷峻的眉眼都多添了一份柔和。
“他做他的知府,我巩固皖城安防,各司其职,互不相干,你不惹我,我也懒得去搭理他。”
升官发财,娇妻美妾,容峥必将忙到没空碍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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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容峥和惠宜公主大婚的前几日, 邮吏送了个匣子到沈府,是从容侯府发出来的,前院管事报到老夫人那里, 老太太见匣子上了锁, 虽说附带了钥匙, 但也不如随手打开看一眼那么磊落, 只拿在手上掂了掂就让丫鬟送去了沈妧院内。
老太太想不过,又招来管事询问:“可知是侯府何人所赠?”
管事摇头:“邮驿那边说, 清单上戳的是侯府公章,他们收件时不只这一样,还有送到其他好几个地方的物什,想是寻常亲友之间的人情往来。”
沐恩侯府在这方面一向大方,挑不出错, 口碑也好,之前老太太过寿, 人到不了,却送了一马车的贺礼过来,老太太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也是受用的。
论待人接物, 容峥在年轻一辈里绝对是个中翘楚。
可一想到容峥单独寄个物什给阿妧, 老太太这心里又有点堵得慌。
都要大婚了,还许了五丫头为妾,临了来这一出又是为何。
不等老太太胸口那股子郁气消散,丫鬟捧着匣子返回, 一脸为难道:“回老夫人, 六小姐说她和容家的人并无私交,这东西受之惶恐, 交由老夫人,请老夫人代为处置。”
郁气登时散了。
六丫头果然是个知分寸的明白人。
老夫人打发了屋里下人,只留赵嬷嬷在,漫不经心道:“你看看这里头装的什么?”
赵嬷嬷依言从匣子侧边绑着的小袋子里取出钥匙,捣腾几下开锁,打开匣子一看,是个样式很普通的玉簪。
赵嬷嬷拿出来,举到老夫人眼前,老夫人看得很清楚,也更纳闷。
这样平常的发簪,有何特别之处,竟不惜大老远从京都派送过来。
这个疑问,恐怕也只有沈妧能够解答了,但她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容峥送了她两次,她都拒了,这回打发到老太太那里,看他还如何作妖。
容峥可能确实对她有些莫名的情愫,无法如愿又不甘心,男人的好胜心作祟,于是想方设法膈应她。
那根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簪子,是沈妧想得脑仁儿发疼也没想明白的疑窦,若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她和容峥绝对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孽缘,好在,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只是个糟糕的噩梦,已经不可能成真了。
沈妧这边左思右想,秦昇消息收到得也快,听闻沈妧已经将匣子交给了老夫人,只哼了一声,握了握手中的书函,便专心听着属下汇报正事。
“京都城防司的年轻官员换了一批,明面上是谢大人整顿调动,实则有一半由容峥举荐,虽说这些人担任的职位不高,但把守着京都几个城门的关卡部位。”
因为职位不高,不过六七品的小官,上峰可自行调动,无需上报,但恰恰是这些底层的力量,一旦被掌控,更加不容小觑。
秦昇垂眸盯着桌案上铺开的城防图,越发觉得容峥厚颜无耻不是个玩意,这厮自己鼓捣不出大阵仗来,竟学起他曾用过的伎俩。
他师出有名,匡扶社稷,容小儿一个乱臣贼子,东施效颦,可笑。
秦昇不想让一个人好过,多的是办法。
容峥成婚这日,收到一件来自外地的贺礼,一大早,一辆无人的马车大咧咧停在了侯府门口,管家想把马车挪开又找不到人,掀开车帘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