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昇!
容峥在心里将这两个字大卸八块了无数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跟沈氏道了声便返回书房,提笔给被皇帝发配到岭南剿匪的父亲写信。
蛮夷之地虽乱,但把握好了就是机会,成大事者,少不了要火中取栗。
沈家人接到圣旨则是在好几天以后了,婚期按照秦昇之前定的,选在沈妧及笄那边,礼部核对了二人八字,龙凤呈祥,天作之合。
沈老太太这辈子也就接到过三次圣旨,头一回是沈老太爷给她请封诰命,后两次都是托孙女的福,一次是指婚,一次定婚期,就是达官显贵之家,也没几个有这福气了。
找不到大房一家子,老太太这些天愁眉苦脸,今儿个难得展颜,将沈妧叫到跟前,又是拍手又是摸脸,感慨良多。
“几个姐妹里,唯独你幼时最苦,没爹的孩子,就是衣食无忧,心里到底是有缺失的,好在你这孩子有慧根,从不怨天尤人,得失随心,不争不妒,安之若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最大的希望就是家宅和乐。
老二有自保的能力,她不担心,老四向来机警,不需要她操心,唯独老大,碌碌无为,脑子又不清醒,跟两个弟弟也处不好。
若她不在了,兄弟分家,老大那一大家子人都指望他,可就老大那德行,怎么指望得上。
她大孙子的前程不能断送在儿子手上。
“阿妧,你是好孩子,祖母不求太多,只希望你在你堂兄需要帮助时能够拉一把手,同是沈家子孙,打断骨头连着筋,帮他们也是在帮你自己。”
沈妧乖巧听着,薄如蝉翼的睫毛上下轻眨,内心却是哔了一声。
她帮他们,他们又何曾想过帮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米前段时间查出心肌缺血,一直在调养,不能负荷过重,所以更新可能没那么勤,日更和隔日更交叉,等手头别的事处理完了,再一心一意码字,望小伙伴们谅解,在这说声抱歉!
第53章
沈妧无法评判老太太的对与错。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要她一视同仁,对每个孙子孙女都一样,就是有心也无力。
更何况, 老太太最记挂的就是沈家的前程和安危, 她们这些嫁出去的孙女便是泼出去的水, 给别家生儿育女, 能够维护娘家又有几人。
远的不说,就譬如她那位远嫁到侯府大姑姑, 也只新婚那一年回来过一趟,之后二十年别说人影了,书信也来往得少。
待到寿诞这日,容府管家带来了一车的贺礼,以及一封厚厚的书信。
写信的不是大姑姑, 而是她儿子容峥。
沈妧看不到那封信的内容,老太太也不可能给她看, 不过沈妧自有别的渠道。
皇帝钦定了她和秦昇的婚期,这桩婚事算是彻彻底底尘埃落定了,沈恒也不拿她当孩子了,很多关乎沈家和时局的事情都会捡重点讲给她听, 并不是要她做什么, 而是让她心里有个数,往后跟秦昇相处更能拿捏好尺度。
毕竟,秦昇和容峥是两个对立面,迟早有一天要正面杠上。
她的立场就极为微妙了, 还有沈家, 早晚也得表个态。
沈恒告诉她,容峥那封信写得很有水准, 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把老太太感动得都掉了两滴泪,分外伤感,加上老大一家生死不明,老太太听戏的兴致也淡了,特意从外地请来的戏班子,结果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人撤了。
能让老太太哭也是一种本事,沈妧更加好奇了,内心犹如猫抓:“容世子说什么了?”
沈恒见小侄女一脸急切,内心一叹,到底是年岁小,但愿再过一年,大婚之时能够更沉稳些。
“你大姑姑前不久染了时疾,一直卧床养病,原本想亲自来皖城给你祖母贺寿,结果刚出京城,她就吐血昏迷了,人事不省,沐恩侯又远赴岭南剿匪,吉凶未卜,家里只有容峥撑着,他更是走不开,信里表达了他深深的愧疚,和诸事不顺的困扰,还有母亲对祖母的思念,即使昏迷了也在喃喃念叨着你祖母。”
沈恒讲话一个调调,没什么起伏,但沈妧愣是从字里行间想象出一个刚及冠的少年独立支撑着偌大府邸的心酸和无奈。
所以她梦里的容峥当上皇帝也是有原由的。
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还很会打感情牌,笼络人心。
不过,沈妧仍有怀疑,不好直言,只能故作担心的提到:“大姑姑病得那么严重,都昏迷不醒了,有没有请太医入府诊治,是不是还得在太医院记个档。”
沈恒对沈妧的话有着肯定,但是容峥那厮办事缜密,是不可能留破绽的。
“你大姑姑患的是时疾,有传染的风险,即便想请太医也要奏折子请示皇帝,皇帝本就对容家诸多不满,又怎么可能批准,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是容家的一个保命符,容侯被皇帝打发出去剿匪,本就凶险难测,侯夫人又得了重症,容家这般倒霉,皇帝便开心,皇帝一开心,就不会那么急切地对容家下手了,容峥也因此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沈妧听着点了点头,仍有不解:“可是,皇帝都肯将公主下降给侯府了,又能为难他们到何种地步,除非---”
赐婚只是安抚容家的障眼法,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是皇帝给他们戴上的紧箍咒。
要是公主有个什么好歹,正好收拾他们。
这么一想,沈妧背后有些发凉,金枝玉叶的皇家女最终也不过权力倾轧下的一枚棋子。
“那么,容家又会如何应对呢?”
赐婚圣旨已经公布于众,若是抗旨不尊,等同谋逆,皇帝恐怕还很乐意看到他们悔婚。
沈妧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嫁给有田有粮的乡绅老财,在当地有地位有声望,吃住不愁,日子过得去,还没这么多让人想着脑仁疼的烦心事。
“一脚跨进来了,就很难再退出去了。”
沈恒神情淡然,一颗饱经磨练的金刚心已经无坚不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不想侄女钻牛角尖,话到这里就此打住,沈恒说到其他闲事:“东郊的马场这月新诞了一匹小马驹,通体雪白,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白马!
一定很漂亮吧!
沈妧眼睛放光,不用说也能看出她很感兴趣,沈恒弯了唇:“你如今毕竟是待嫁女的身份,不方便一个人出行,不如再找个女眷陪同吧。”
“行啊,我把四姐叫上。”
朱氏和一双子女是被沈恒在距离皖城十几里的小村落找到的,据说差点被流民袭击,沈娅受了不小的惊吓,刚回来那几天都闷在屋子里,显然是体味到了流离失所的可怕了。
见惯了沈娅的任性张扬,忽然看她变得跟小兔子似的脆弱,沈妧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一点你也有今天的解气,但更多还是同情。
比起沈姝的绵里藏针,她还是更待见沈娅这种不经大脑的刻薄。
沈妧难得到二房来找沈娅,加上如今身份变了,朱氏再也不敢将她当做无父可依的绝户女那样轻视了,依然有些端长辈的架子,但瓜果点心一一备上,倒也挑不出错。
沈妧随母亲坚持留在皖城,和沈家共同进退,这点让朱氏理亏,以长辈的身份问了几句,就让她去卧房寻沈娅了。
“没想到这位六小姐倒是最有福气的。”
跟随朱氏最久的嬷嬷看着沈妧抽条后越发窈窕动人的背影,待消失在了门口,便小声感慨了一句。
朱氏不置可否,抓了把瓜子仁,一粒粒送入嘴里,想到沈妧婚期都定了,沈娆说给容峥做妾,沈娥的亲事也在张罗,唯独她女儿,连个可以考虑的对象都没有,急得嘴巴都要起泡了。
“说来四小姐大六小姐不到一岁,即便留到六小姐大婚也不算晚,依着如今皇上对秦郡王的看重,等到六小姐成了秦郡王妃,我们沈家更加水涨船高,还怕寻不到让夫人您满意的如意郎君。”
嬷嬷嘴皮子了得,几句话哄得朱氏舒展了眉头。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莫看他们三房风光,我家二房也不差,二爷这回坚守皖城,击退反贼,立了大功,蔡迅又因渎职被押解回京按律例问罪,整个尹川府,有谁比我家二爷更适合补上知府的位子呢。”
她家老爷自身的能力,又有秦郡公和沈恒的关系,朱氏觉得这知府的位子十拿九稳,沈廉是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