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梯(87)

他将闻严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一个遍。

每一件都是闻严的东西,甚至内*裤等一些私人物件,每一件都能代表闻严。

可每一件又都不是他。

他比谁都着急,像是捧在手里很久的珍珠,突然被扔进了海里。

知道找不到了,他就想和那颗珍珠,一块溺死在同片海里,一起万劫不复。

可他不能,因为闻严说过,这是他们要一块走的路,谁抛下谁都不行。

他想和他一起死。

可闻严却想和他一起活,谁都不能先抛下彼此的活着。

明白了闻严的心思,路从期将脑袋埋在闻严的被子上,满腔的心思无从发泄,心里一时之间又酸又疼。

在本该不要钱似的说着我爱你的年龄,他们之间横亘着生死……唯一的‘我爱你’便是一起活下去,谁都不能抛下谁的活下去。

卷末:七十二章

从那天之后,路从期像是饿急了的人,寻找着属于他的炊烟灯火。

他无从排解思念,便下意识搜寻有关于闻严的一切。

酒吧,网吧,车行,机车队……甚至学校。

所有闻严存在过的地方,都没有了他的身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从初春到暮春。

桃花开了又落,一张张卷子堆叠,一轮又一轮的周末。

三月,四月,五月。

没有人再提及闻严,学校里对这个名字避之不及,就差抹掉关于闻严所有的事迹当这个人没来过。

路从期的名字挂了一个又一个榜单。

没有人闯进他们班了。

也没有人跑来秀恩爱送吃送喝。

高三大家都忙,拼了命的往前冲谁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到誰的改变。

直到学校开始流行冰可乐,三叶吊扇在头顶日夜不停。

他们这才恍然发觉,又一轮的夏天到了。

对于高三的最后一个夏天已经到了。

这天星期六,高三可以放假半天。

路从期待在宿舍里,外面蝉声聒噪,他背书也背的烦躁,便敞开着宿舍门,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直到,视线一暗,聒噪声突然大了起来,路从期从专注中抽身,抬眼一看。

他目光沉沉,即使是看见许久未见的人也无半点涟漪,只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开口问:“贺章?”

他都快要忘了还有这号人了。

在闻严的葬礼上见过这人。

路从期脑海里突然混乱起来,一时竟然觉得有点不太敢相信。

闻严的葬礼?

哪来的葬礼?什么时候的事?

扯淡。

于是路从期看着贺章的脸更加漠然了,心里已经下了结论:不认识这个人,没有见过。

贺章在门外敲了半天门不见路从期回应,这才忍不住上前拔下路从期的耳机。

但一和路从期对视,贺章便真的怂了。

索性,他今天过来也是有事,事一说完便离开,反正二人不熟,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以后也尽量不要再有交集了。

于是贺章将一直攥在手里的U盘递给了路从期。

“这是什么?”

路从期不敢伸手去接,怕这是闻严留下的什么东西。

他不敢。

他会承受不住的。

他会崩溃的。

贺章吸了一下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没出息,用胳膊肘蹭了一下鼻子说道:“我生日的时候,我问闻严,你十八岁的时候打算给你什么……闻严那个时候想了很长时间。”

他又将U盘往前递了一下,示意路从期伸手去接。

“这是闻严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果然是闻严的东西。

那就更不能去接了。

不要……拿走……我不要……我不要……

路从期耍赖似的摇着头往后推,避之如蛇蝎。撞翻了书桌上的卷子和书本,叮里哐啷散了一地。

贺章和路从期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的,见路从期这个反应,也不想多待,便将U盘放在旁边桌子上,跑开了。

路从期眼神惊恐,神色慌张。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让他碰关于闻严的东西。

他的本能让他发抖,让他反抗。

都是在保护他。

都在叫嚣着告诉他,他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会崩溃的,会参加不了高考的……

路从期伸手,颤巍巍的将U盘插进旁边的笔记本电脑。

一排排的音频弹出来,文件夹名字叫:千晚一个安。

路从期不明所以,试着打开第一个。

“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千晚一个安》电台节目,谨以此节目送给我的爱人,我的男朋友——路从期先生。”

“路从期,晚上好,今天是五月二十七日。这个时候是你十八岁生日吧?已经听过我给你唱生日歌了吧?”

没有。

没有听到。

路从期咬着牙,双手撑在桌子上,不至于让他跌倒。

闻严的话继续透过音响设备在房间里回荡:

“我知道你喜欢看书,你安安静静看书的样子很好看……不对,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我就自己注册了一个电台,找了几本你经常读的书,想要当成晚安小故事念给你听。你特别喜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我也给你录好了,还有《夜莺与玫瑰》一天一个,不准多听,不然明晚就没有了。一共一千个故事,一千个夜晚。”

一千个晚上好才换来的一句晚安。

千晚一个安,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严继续语气轻快地说,像是永远在策划什么不好的事,带着股坏笑的意味:“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点开听听。”

“我知道你经常睡不着,你心思重,偶尔想太多对脑子不好,我希望你每天晚上能毫无负担的睡觉,因为你辛苦一天了。如果我陪着你的话,我可以搂着你,转移你的注意力哄你睡觉,你也不用做噩梦了。”

闻严声音低下去了点:“但也可能陪不了你……”

继而,闻严像是掩饰什么似的,迅速调整好语气欢快的说:“说这么多,我会多看些书的,希望你不要嫌弃学习不好,没什么文化,又不爱看书的我……然后多喜欢一下我。”

闻严一个人在房间里喋喋不休的‘说’,好像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好了,矫情的话不多说,明天晚上是……幸福王子选读,明晚见。”

电脑自动播放下一段。

路从期极为害怕的连忙关闭电脑,他像是将潘多拉魔盒偷偷打开了一条缝,而后害怕严重后果连忙关上。

可已经晚了。

潘多拉魔盒释放出所有的邪恶……所有极力掩饰的负面情绪,山呼海啸的冲他席卷而来。

路从期十指插进发缝,崩溃地坐在地上。

他近乎狼狈的起身,连忙打开电脑,像是毒瘾犯了的瘾君子见到了毒品,一个听不够,就去听第二遍。

所有的文件都被标注了日期,好像在提醒路从期不能太贪心一样。

这小子整天心思都放在哪了?!

路从期不听话,点开了第二条。

闻严语气轻快的,继续在房间里聒噪道:“晚上好,路从期,今天是不是五月二十八号,你生日的第二天?”

“王尔德《夜莺与玫瑰》——幸福王子选读。”

路从期屏息闭气,他没有听过什么睡前故事,也没有听过闻严一本正经的念什么故事,因此有些期待。

闻严像是感应到他的期待一般,轻咳了声开口道:

“再会了,亲爱的王子。”小燕子低声对幸福王子说:“你可以让我吻你的手吗?”

“你终于要去埃及了吗?我真高兴,你在这儿住得太久了。”幸福王子道:“你吻我的嘴唇吧,因为我爱你呀。”

闻严念到这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路从期:“你能让我吻你的嘴唇吗?”

他像是被这句话给逗乐,忍俊不禁不知所谓的在房间里笑。

笑的张扬而又放肆。

像还是那个在医院的午后,橙色的暖阳洒在洁白的病床上,身穿病号服的闻严在床上开心的乱蹦哒。

两个人刚刚亲热过,衣服发型被揉的乱杂杂的。

路从期伸手关掉音频,将U盘拔|出来。

属于闻严的声音在房间里消弭。

还顺变带走了他带来的片刻欢乐。

一周后。

路从期高考。

最后一场考试中,他合上笔盖,平静的扫视了一遍试卷,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起身交了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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