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管子连着桌上的金属台式的烟瓶,正燃烧着什么东西,经过水过滤,烟雾翻腾遮盖住它本身的形状。
闻严对水烟有所了解,视线在上面一触即放。
偏偏那人自来熟的一看闻严是个新面孔,抽出一根管子问道:“兄弟,来点?”
“不了,刚来过。”
这个时候对外宣称说自己不抽烟反而会引起那些人的兴趣,明迅揶揄的看了一眼闻严,他也不主动对闻严说来这里的目的,人五人六的坐在翘腿靠在沙发上,随手招来了一位公主。
包厢里人多,加上烟雾缭绕,一时之间,这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窝憋在此处,有人明显抽上了头,兴奋的大叫一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在桌子上就跳起了舞。
众人起哄、欢呼:“脱、脱!哈哈哈我就说今天的‘肉’新鲜吧。”
“诶!我的张大少爷啊,您放开那妹子,您不是走后门的吗?”
阶层、年纪、教育、家庭状况,甚至于从小接受的教育注定了圈子不同,纵使在一个城市,有人夜夜笙歌以此为乐,有人挑灯夜读夜夜少眠。
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生活,除非是什么□□丝变形记、亿万少爷落魄,不然其实很难走出他所接触的圈子。
闻严像是夹杂在这两者中间的闯入者,跟谁都格格不入,哪一种都不像是他所会有的。
“你就不想着出去?”
包厢里音乐随着心跳敲打着耳膜,闻严看了一眼明迅,避开了他要凑近的自己的动作,说道:“我要是能出去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跟着你来了。”
选择权从来都不在闻严身上。
明迅没什么诚意的勾了勾嘴角,指着这些聚众吸|毒的人,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这些人一般的货色看不上,精品的又得有那个门路……大家互相牵线搭桥,互惠互利。”
“所以你们在等人?”
明迅点点头:“市内龙头地产的公子,是头肥羊。”
闻严登时想到了穆江群用在自己身上的方法,通过熟人介绍,拉进包厢,三两杯烈酒下肚,气氛正嗨之际,适时的拿出东西。
你哄我骗,当你发现周围虽然都是一些相熟的朋友都在坐着同一件事,大家起哄、激将,在这样的一个小世界里,人的阴暗面无限被放大,几个异性的软糯耳语、同性朋友的威逼利诱……
人都有从众心理,就算是被迫的反应,一来二往的耳濡目染便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卷二:第四十四章
“人……是很难脱离自己的圈子的。”
明迅对眼前的一片空虚、浮华的欢呼没什么兴趣,他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出闹剧,却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每个人都在人际交往中扮演着自己的社会角色,人这一辈子所要扮演的社会角色超过上百种,有人天生是领导者的角色,有人追随,有人游离……人是一种惯于被驯服的动物,你就算游离也会是他们一部分眼中的失败者。”
偏偏人人都害怕失败。
周围群魔乱舞,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扇紧闭的门打开,连这里颓靡堕落的空气都不曾外泄一分。
闻严双眼一阵发蒙,无法控制的发起了抖。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好一会儿他才将心中沉闷的浊气随着话语一并吐出:“有人报警怎么办?”
明迅看着闻严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笑:“不管是谁……今天只要条子过来了,像那天一样的话,”他趴近闻严耳边,带着十足的笑意有所期待的说道:“我这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
他距离闻严实在是太近了些,连带着明迅身上柏木冷香的尾调一并刺激着闻严的每一根神经。
闻严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劝阻,有人推门而入。
逆光的缘故,闻严看不清来者的具体面孔,但有人已经率先认出来,忙起哄欢迎:“哟,孙易兴你可来了……大家伙都等你呢。”
有人开了一盏亮灯,孙易兴关上门,边朝着他们走近,边去掉脖子上的围巾说道:“路上堵车,给各位赔个不是。”
也就那么一瞬工夫,闻严盯着那扇门,几乎本能的想要开口求救,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想要让这个叫孙易兴的赶紧离开这个会毁了他的地方。
“给给给,老规矩,进门三杯酒。”
孙易兴看着早就准备好坑他的这几个人,用手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不够意思啊,都还没开始呢。得,喝就喝。”
“孙少爽快,瞧见没有——”
离开……快从这里离开!
随着孙易兴拿起桌上倒满的三杯酒一饮而尽,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让孙易兴落座。
外面雪未停,孙易兴的肩头遗留雪化了的水渍,室内空调开的很足,只见他一边脱着外套,朝着闻严这边的空位走过来。
闻严这才看清了孙易兴的具体长相:他本人高而瘦,头发一边剃了两道。
光是看穿着,举止,判断不出来这人好坏。
好像人都有种对自己做了坏事的补偿心理,闻严此刻便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最起码是个无恶不赦的富二代,能让他的负罪感,没有那么强烈。
似乎是看出闻严心中所想,明迅一个肩膀搭在闻严身上,一边对正朝着闻严这边走来的孙易兴打招呼:“你好,我是这儿的经理——”
“这位是?”
明迅捏了捏闻严的肩膀,语气不变道:“奥,我们家老二。”
闻严不赞同的甩掉明迅的手,腹诽的骂道:你才老二!你全家都老二。
孙易兴显然对闻严没什么兴趣,点点头在闻严身边坐下,一边招呼道:“不是说要开一瓶好酒的吗?酒呢?”
明迅趴在闻严耳边,慢腾腾的说道:“你想告诉他?”
闻严咬着牙,直到口腔中一阵血腥,让他顿时清醒过来:“关我什么事?你们盯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要不死,我就得替他。你当我拯救世界呢?”
“哈哈哈,开个玩笑。”
话虽这么说,明迅搭在他肩上的手却没有放下,而是眯着眼看向孙易兴,声音冷静而又无谓:“生活处处都是成瘾性的东西,人啊——一边受它所控,一边逼着自己冷静,活着不难才怪。”
说罢,他轻轻将闻严往前一推,说道:“你来吧。”
“什么?”
随着有人将一桌子的酒瓶、水烟清理,最开始起哄的那人从口袋里拿出类似于卡包之类的东西,而后里面是一副扑克牌,就要纷发给众人。
“诶——这有个新来的小弟弟,不如让他先发?”
那人明显也是和明迅一伙的,一听见明迅这么说,果断将卡牌递给闻严。
“你来发。”
闻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去接那人递给自己的卡牌盒,任由他们在半空中僵持着。
那是什么?
这只是一副普通的牌吗?
明迅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回事啊?”
“明哥带的人这是什么人?”
他脑海突然窜出来一个名词:LSD——致幻剂。
只需要几微克就能使人产生强烈兴奋的幻觉,所以会被喷洒在邮票或者贴纸上,也因此迷惑了很多人。曾经在黑市当中风靡了很长时间。
他也只是听说过……
两个人僵持不下,由于是明迅提的意见,因此也没人敢轻举妄动的去变更。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的孤立无援让闻严突然后悔起来,他想要求救,想要从中全身而退……这不是什么咬咬牙就能忍过去的事情。
他是在害人。
闻严回过头几乎服了软对明迅说道:“条子不是我叫的。”
“我知道。”
明迅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轻松极了的趴在闻严耳边说道:“去吧,一人一张牌,最后比大小,很简单的。”
数十双眼睛盯着闻严,闻严接过卡牌盒,起身摸过一张卡牌一张张往下发。
在场的人们恢复正常聊天,有人说道:“上一次在你家医院死的那人,最后怎么摆平的?”
“赔了点钱,这些人说来说去不就是要钱的吗?”
他将扑克牌递给孙易兴,是一张红桃三。
“谢了。”
孙易兴只是用手指夹过那张牌,头也不抬的继续玩手机。
甚至都没有看向闻严略带慌张的眼神,如果他抬头了……如果他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