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书北笑起来,“不是啊。因为我挺喜欢你的。”
我开始脱衣服,“我也挺喜欢你。那赶紧的。”
罗书北表情认真起来,“我是想追你啊。做你男朋友。”
我:“……”
我不敢相信最后我什么也没干成,光在罗书北家吃了一顿饭。
黑椒蘑菇牛排,牛油果鸡胸肉全麦三明治,大份蔬菜沙拉,柠檬水。
我吃得嘴里要淡出个鸟来。
周日晚上我配合院交响乐团演奏完,准备去后台。因为那不是最后一个曲目,只是需要钢琴的最后一个曲目,我自己走去后台就行了,没有鞠躬致谢合影什么的,想跟着一起合影最后再返回舞台就行。
偏偏有人居然这个时候上来给我献花。
唉,不用说也知道了,除了罗书北还有谁。
我分明感觉到连首席小提琴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我了。
我僵硬地接过罗书北手上的——
红玫瑰。
我的天,你是在听交响,不是在求婚。
我绝望地想,本来全院都知道钟关白是gay,现在全院都知道钟关白是个品味很差的gay了。
回去的路上罗书北问我:“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我面无表情,“是的。”
罗书北歉然,“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不会有下次的。”
其实我并没有讨厌罗书北。
相反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有一种特别晕乎乎的感觉,尤其是他离我很近的时候。
对,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一只沉迷信息素的昆虫。
很多时候我都怀疑,其实我们并不是哺乳动物,而是某种节肢动物。
靠类似昆虫信息素的东西吸引彼此,原始又本能。
我不讨厌这样吸引我的罗书北,却十分讨厌长着一颗蜥蜴脑的自己。
罗书北在健身房又给我捡了几次卡——好吧我还是没有放弃那套压力紧身服。
罗书北在周末又跟我喝了几次咖啡——AA的。
我又去他家吃了几次饭——还是什么都没有干成。
他在后台给我悄悄送了几次花——不是红玫瑰。
他给我修了一次电脑——修的时候露出了有力的肱二头肌。
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绝不是因为他的肱二头肌。
现在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
罗书北升了项目组长,忙得让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吃饭和做`爱。
我坐在他的沙发上,问他:“下个周末我有独奏会,你来不来?”
他坐在电脑前面,没有回头,“抱歉,关白,项目那边——”
“不用告诉我,我也听不懂。”我拿起包往外面走,“你忙,我先回学校了。”
他过来拉我,“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生气了?我也想去听,这不是没时间吗,你弹什么曲子啊?”
我:“《愿与你相爱》。”
罗书北歉然,“……没听过。”
我:“嗯,没事。”
罗书北:“今晚留这吧。”
我:“哦。”
他又坐回电脑前面。
我觉得我像等着挨操一样坐在沙发上等罗书北忙完,然后跟他做`爱。
他的身体火热有力。
他把我按在床上,从后面干我,掐着我的腰不停地说爱我。
他终于射了,把安全套扔进垃圾桶。
我没有射。
我说:“我去洗个澡。”
罗书北看起来十分疲惫,“好,我躺会。”
我洗完澡出来他已经睡着了。我没有喊他,直接拿起包,走了。
出了门把包里的乐谱拿出来,是《愿与你相爱》。
罗书北,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是我刚作的曲。
下个周末是我们一周年纪念日。
我说独奏会,其实观众席,只留给了你。
我把乐谱丢进了垃圾桶。
我们的躯体只隔了一扇门。
我们的精神,却在两个世界,遥不可及。
这一天,我终于意识到,我和他一直站在灵魂的两极,牵不到手。
第2章
纪念日那天晚上,没有演出,学校的音乐厅不对外开放。
我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坐在舞台上的钢琴前,只开了舞台上几盏灯,观众席一片黑暗——
反正也没有观众。
我只是非常矫情地来告别,我打算弹完那首曲子,就去和罗书北分手。
或者,更体贴一点,等他的项目结束,再提分手。
《愿与你相爱》,虽然琴谱被我丢进了垃圾桶,但是每一个音符,我全记在心头。
弹到一半,我突然听见观众席传来小提琴声。
那小提琴声与我的钢琴声相和,竟非常和谐。
我在键盘上的手指舍不得停下弹奏。
可我确信没有给第二个人看过琴谱,不禁好奇地向观众席上琴声来源的方向眺望探寻。
然而观众席一片漆黑,加之我还有点夜盲,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曲弹完,小提琴竟然相和到最后。
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却让这首曲子与我原本的风格大相径庭。
我从没有设想过这首曲子也能写成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版本。可是黑暗中的这个人,即兴一和——
弦声入肉,令我心动。
每一声都像是在琴房的漫长岁月中,我渴望写出的,我不能写出的,我苦苦以待的,最好的音符。
这首曲子原本写尽了我精神的孤独,灵魂的惶惑,企盼能够爱上一个人的疯狂,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也可以与另一个声音携手,变得完满安宁。
我觉得我的前半生都在等待这把小提琴。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
音乐厅一片寂静,我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我恨不得立即拿笔记下刚才在黑暗中流淌的每一个音符,我站起身想跑去观众席找那个人。
站起身的一瞬我又听到了琴声。
这回是我听过的旋律——
《Michael Meets Mozart》。
这本是一首小提琴在钢琴之后进的曲子。
我定在原地听了五秒之后,指尖不自觉触碰到黑白键盘,跟上了小提琴。
温柔的小提琴声仿佛包裹着钢琴的每一根琴键,轻轻流泻。
行至中段,猛地一转——
小提琴的短促跳弓忽然带起极为激昂热血的旋律。
琴声激得我心头巨震,指尖钢琴的重低音和弦立马跟上那段跳弓。
小提琴与钢琴声中满涨的情绪让我的心跳几乎成为这场合奏的第三重和声。
小提琴的声音又渐渐柔和下来,如流水,淌过我心里。
不,这把小提琴绝不会就这么流过——
我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快速站起身,意图向观众席跑去。
起身奔跑的一刹,因为惶急,我的大腿撞上了三角钢琴的一脚。
不。
不去观众席。
疼痛撞醒了我。
我飞奔至舞台一侧的,手胡乱地拍在一排灯光调控按钮上。
我根本来不及分辨,哪个按钮是控制哪个区域的。我只知道,点亮这片黑暗,我就能找到那把小提琴。
观众席的灯一排一排亮起,霎时间音乐厅灯火通明。
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与黑色西裤的背影,宽肩窄腰,有几分清瘦,没有像我这种一周去四五次健身房的人那样饱满的肌肉线条。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那个已经走到音乐厅门边的身影脚步一顿。
“别走——”我的声音从未如此急切。
大约我知道,出了音乐厅,黑夜中便是茫茫人海,再找不到他。
我没有见过那张脸。
我甚至连他拉小提琴的样子也不曾见过。
我一边沿着观众席的阶梯往上跑,一边喊,“你就站在那,你别走——”
我仿佛感觉到那个人的脚步一动。
我大喊:“你再走一步,我就按墙上的火警按钮了。”
他没动了。
我终于跑到他所在的那一级阶梯。
“你,你能不能——”
我站在他身后,本想说,你能不能转过身。
可是我低头看到他手上拎着的小提琴和琴弓,还有他纤长手指上的白色绷带。
我突然顿住。
太唐突。
我们不是这样的。
一个钢琴手与一个小提琴手,不该是这样的。
我往下退了三个阶梯,仰望着他的背影。
我声音几乎有点发颤,“你,你能不能再拉一遍最开始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