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殊?”卢松颤抖着问道。
“嗯,余淑。”余淑拢了拢头发,“我想,我们前世一定是见过的,对吧?”
卢松抿了抿唇,沉默着。
“从小,我就在做一个梦。”余淑浅浅地笑着,“十里杏林,高头白马,红衣少年与绿衣少年……”
“那只是梦而已。”卢松打断她。
“前世,于殊是负了你。”余淑定定地看着卢松,眼眶微红。
卢松喉结动了动:“他……为什么没有来?”
“他的确自刎了,但是没有死,被救了下来。”余淑的双眼满是怜惜,她停了下来,似乎不忍说下去。
卢松笑笑,声音嘶哑:“那……他过得如何?”
余淑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如同大多数人那般,考取功名,娶妻生子,一生平顺。”
卢松点点头,睫毛颤了颤:“如此……那便够了。”说罢,他拍了拍瘦驴,正欲离去。未曾想到,却被余淑拦住。
“前世他负你多少,今世我便加倍还你多少。”余淑一字一句,镇重地说道。
她的脸还带着少女的青涩,眼中的固执和坚毅却令卢松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前尘往事,何苦再提?”卢松笑道,他摸摸瘦驴。瘦驴撅了撅蹄子,哒哒地跑了起来。
“可这是今生。”余淑在他身后高声说道,“余淑今生非君不嫁。”
卢松挥挥手:“就此别过,今生勿见。”
余淑没有追上来。卢松也没有将余淑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她还这样年轻。太过年少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笃定的誓言。他在黄泉听了太多这样的誓言,大多的结果莫不是年少轻狂,随口一言罢了。
一个人,如果有了要去的地方,那么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转眼过去了五年,瘦驴变得更瘦了,脊背凸起,眼睛也变得灰蒙蒙起来。终于,瘦驴倒在了迎春花开的季节。
这下,路上只剩卢松一人了。他在苏州遇到了一队商人,要去边塞经商,请卢松执笔代写家书。也是这时,卢松才意识到,自己家中还有贫寒的父母,在期盼着他回去。
卢松心中愧疚万分,但已身无分文。若是这样回去,他也无言愧对父母。索性跟着商人一同去往边塞,赚够了钱财,赡养父母便足够了。
边塞风光不同中原,常年不见绿色。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换了钱,返回中原之时他们经过了一片沙漠。
当那群恶魔出现的时候,卢松正蹲在地上写家书,他要告诉自己的父亲,他不日便将归来。
“啊!”尖叫声突然响起。
卢松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商人被抓住了头发,骑在马上的刀疤脸吐了一口唾沫,锋利的刀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卢松跑过去,却只看到一道虹光闪过,红色的鲜血绸缎似的喷涌而出,溅落在沙地上,很快便沁了进去。黄色的沙地上,只剩下黑色的沟痕,证明着血迹的存在。
“都他娘的不许动!谁他奶奶地动一下,就和这家伙一个下场!”刀疤脸高高举起商人的头颅。
炽热的阳光照过来,商人的头颅只剩一个剪影,他的身子还在地上爬动着,身后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一群食人的狂魔将商队紧紧地包围起来,手上的刀闪着明晃晃的光,裂开嘴,嘎嘎地笑着。
他们的眼睛闪着近乎狂热的光,如狼似虎。
卢松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是这么可怕的生物。
“小的们都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商贩,求各位爷行个方便!”
“各位爷若要钱财,小的们双手奉上!”
“哈哈哈哈——”刀疤脸仰头笑起来,“谁说我们不要钱了?”
“那求求给位爷,放我们一马吧!”
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家伙舔着嘴唇,阴冷地笑着:“钱也要,人更要。”
商人面面相觑,年弱的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哎呀,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卢松心头一惊,他想起之前听过的传说,沙漠深处有一群神出鬼没的食人魔,见禽吃禽,见人吃人……
“食人族!”他惊呼出声。
“哈哈哈,想不到还有小子知道咱们。”胖子眯眼笑起来,“待会儿爷爷慢点儿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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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突然打了个呵欠,李仁瞪了台下的衙役一眼,一拍惊堂木:“你的意思是食人族杀了你们?”
卢松被打断,却也没有不悦,他看了李仁一眼:“不是。”
“那你——”
卢松看着李仁,冷冷一笑道:“是吃了我们。”
李仁突然觉得脖后颈有些发凉,他忍不住心头的不适:“所以你为了报仇便杀了他们?”
卢松点头:“他们埋伏在沙漠深处,不知杀了多少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我杀他们,是死有余辜。”
“况且,我并没有杀他们。”卢松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您也看到尸体了,他们是互相啃食,自相残杀。”
有衙役想起了那些残缺不堪的尸体,忍不住吐起来。
李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人将他拖了出去。仿佛是中场休息,严肃的气氛又淡了些。
李仁只得又用力一拍惊堂木:“现在死无对证,你说他是食人族便是食人族,本官何以知道你是否在撒谎?”
卢松苦笑一声:“大人,您可知道,被食人族所食之人,魂魄不全,难以投胎。要么成为孤魂野鬼,要么只能在忘川河中度过。”
“我现在只是孤魂野鬼一枚,兴许明日就魂飞魄散,骗你作甚?”
李仁沉吟一会儿,斟酌道:“你可知食人一族为何会到龙祥客栈?”
“小的不知。”卢松笑起来,定定地看着李仁。
师爷突然凑到李仁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李仁皱着眉连连点头。他扫视众人道:“食人一族四处迫害百姓,使得民不聊生,卢松被其所害,成鬼报仇,是为天经地义。本官判其无罪。龙祥客栈掌柜散播谣言,诋毁龙门客栈掌柜梅霜照,判二十大板,赔白银三十两……退堂!”
远处响起鸡鸣声,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辛云内心os:今日最佳——惊堂木
判词是蠢作者胡诌的,写古言写得头疼,我可能真地不适合写。
第14章 羌笛
辛云已经困到不行了,本以为结案之后他们便可以离开,谁知李仁把梅霜照他们单独请进了一间房。
辛云本想进去,萧白却拦住她:“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嗯?”熬夜伤身,辛云的脑子现在还有点懵,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侍女带进了一间房。
房内熏着淡淡的香,高床暖枕。辛云一沾上枕头,便进入了梦乡。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就好像浮在大海上,零零碎碎的梦境缠绕着她。一会儿梦到食人族,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在严府……被叫醒的时候,她正梦到自己在读大学。
马车摇摇晃晃,萧白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他已经一天一夜未休息,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横着一片茶色的阴影。辛云不忍打扰他休息,而梅霜照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只好憋住不问。
龙门客栈,阿絮正坐在门槛上,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打瞌睡。
“阿絮。”梅霜照轻声地叫她。
“啊,梅老板……”阿絮跳起来,“你回来啦!他们说你被官府带走了,你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打你板子呀?你累不累呀?”她倒豆子似的问出一大堆问题。
梅霜照没有回答阿絮,反口问道:“你是不是昨晚一夜未睡?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吴胖子有没有骂你?要不要我替你教训他……”
萧白摇摇头,走进了客栈。
辛云翻了一个白眼,大清早的这么狂撒狗粮真的好吗?
“大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辛云仰头看着萧白,视线却落到萧白的手上。他正拿着那个花纹繁复的箱子,上面又多添了几张花里胡哨的符纸。
“嗯,你说。”说着萧白撕开符纸。
“那个县令跟你们说了什么?”
辛云没有见过尸体,但是她猜测,卢松所杀的应该都是那天追杀自己的人。而那群人,除了刀疤脸,其他人似乎都不是食人族。
萧白抬起头:“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