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俊愕然,皇上和满朝百官都在等她,她竟敢不再温顺的婉拒皇命?见她果真不动身,似是做了某个决定,他便迅去复命,且由皇上发落。
周遭安静了,温汀滢闭目歇息,眉心轻蹙。她一时难以离开皇宫,自也不能轻易的接受“皇后”之名,不可由着百官朝拜成为天下皆知的名符其实的皇后。
春阳徐徐升起,被阳光轻覆的大地春和景明,温汀滢则独自困在寒冷的一处,尽人事,听天命。
腹中胎儿在不安的动着,她连忙双手捂抚,无论如何,要在有生之年保护住她和易元简的孩子。
周遭并未安静多久,沉冷的脚步声猛得渐起,踏在温汀滢的心窝。冷步逼近,严寒加俱,她眉头深皱。
徐凌卿在天启殿久等不到她,听张子俊复命她身体欠安不宜起身,他不悦的宣布退朝,疾步而至,驻步在床边,眼神冷酷的紧锁住她。
温汀滢感受到了他如冰雕般的存在,不由得睁开眼眸,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她没有起身,神态温柔,轻唤道:“皇上。”
徐凌卿冷冷地看着她,她公然推拒他的旨意,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如既往的心安理得。
温汀滢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给个说法,轻道:“这两日胎儿动的频繁,张大人前来传旨时,胎儿动的甚繁,民女自觉身体欠安……”
徐凌卿打断了她的话,命道:“改口,自称臣妾。”
温汀滢眼帘一垂,岂能自称臣妾。她沉默了片刻,语声轻软的继续说道:“不宜在胎儿不稳时起身,便卧床歇着。如今,胎儿安稳多了。”
她只是因为胎儿不稳而不去天启殿?徐凌卿审视着她,她神色如常,依然是那么纯粹的柔软。
温汀滢这才坐起身,知进知退的轻问道:“这就前去天启殿,可以吗?”
她温温柔柔依旧,徐凌卿的神情不再冷硬,道:“午膳将近,去指导御膳房做几道大易国风味的菜肴。”
闻言,温汀滢温顺的起身,在徐凌卿冷酷的注视下,由着宫女为她穿戴象征皇后身份的衣饰。待穿戴整齐,她缓步去了御膳房,为能脱身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易元简已经身在大徐国的皇宫里,距离她不足两公里,此刻正在殿内等候与徐凌卿共进午膳。
温汀滢出现在御膳房,身后跟着大批宫女。御膳房中气氛紧张,皆恐惧不安,深深担忧会因她被皇上的喜怒无常受牵连。
在噤若寒蝉中,她有条不紊的指导着,使御厨做出了几道易元简喜欢吃的菜肴。与大易国相关的一切,无非都与易元简息息相关。
正午时分,温汀滢完成任务走出御膳房,在融融的春阳下,一道道菜肴依次捧到了徐凌卿用膳的殿内。
殿外,徐凌卿负手而立在台阶上,视线笼罩着正朝他而来的温汀滢,她步履缓慢,双手珍重的护扶着孕腹。
凤袍凤冠华贵精细,置身在这套衣物之中,温汀滢被束缚得喘不过气。然而,她深知自己要小心翼翼的承受,延缓对峙的局面,避免激化起徐凌卿骨子里的暴戾。
走到殿前,她顺势朝着皇上恭敬的行礼。
徐凌卿正色的道:“皇后指导出了十几道大易国风味的菜肴,辛苦了。”
温汀滢垂着眼帘,面对他的称呼,沉默以对。
徐凌卿问道:“可觉疲累?”
温汀滢回道:“有些疲累。”
徐凌卿道:“既然疲累,不必陪朕用午膳,可去永坤宫歇息。”
永坤宫?温汀滢一时迷茫。
徐凌卿道:“你已被册封为皇后,不必与朕同住在朕的永乾宫,可移居皇后所居的永坤宫。”
搬到永坤宫居住,不仅凿实了皇后的身份,还将处于风口浪尖上凶多吉少,温汀滢不得不选择偏安在永乾宫的一隅,轻道:“可以继续居住在永乾宫吗?”
徐凌卿有点惊讶,亦掺杂着惊喜,问道:“你想与朕一同居住?”
温汀滢不语,不置可否。
徐凌卿追问道:“何故?”
温汀滢答道:“为能得安稳。”
尽管身陷囹圄,她只能在囹圄中寻找一丝安稳。住在永乾宫,可免于终日警惕防患四面来路不明的危机。
闻言,徐凌卿心下隐隐一悦,她在他的身边能得到安稳,多么难得。
见他始终不表态,担忧他心意已决,不敢心存侥幸,温汀滢柔声轻问:“皇上,可以吗?”
徐凌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淡淡笑意,无法拒绝,默默点了点头。
温汀滢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易元简此刻正沉痛的坐在殿内,清楚的听着她的话语。
徐凌卿见她面带倦态,道:“皇后且去歇息。”
温汀滢恭敬的告退,转身刚走出几步,便听到徐凌卿的声音从殿里响起:“平王,这十几道大易国的菜肴可还合口?”
平王?温汀滢脚下一顿,易元简?!
第73章 宜来日方长
易元简来了?
只要想起他,温汀滢的心窝里就涌起喜悦而又酸楚的暖流。此刻,她的心窝被暖流瞬间注满,不由得惊颤。
是易元简吗?
朝思暮想的人来到了她身边不远处?
温汀滢惊颤的恍惚不已,整个人被强烈的喜悦包裹,却也被满腔的情愫撕扯的疼痛。
随着春风吹拂,徐凌卿的话语再度送入耳畔:“比起你大易国平王府御厨的手艺,如何?”
提到大易国平王府,定然是易元简!温汀滢震喜的眩晕,果真是易元简?!
她眩晕得飘飘然,情不自禁的回首,望向身后敞开的殿门,立刻就想奔进去与易元简相见。
她太思念他了,太盼望能尽快见他一面。
心情很雀跃,刻不容缓,然而,她的双脚动弹不得。她有多么迫不及待的想奔向他,双脚就有多么的动弹不得。
眩晕的震喜之下,仅存的理智在拼命挣扎,生存的本能在顽固的拉住她。如果贸然的冲进去,势必会引起徐凌卿的警惕,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是徐凌卿的天下,她不能言行轻率,要小心翼翼。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收回目光,慢慢地调整心绪,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慢慢地渐行渐远。
在明媚的暖阳中,她走回了永乾宫,疲倦的斜卧在软榻休息。待她稳定了复杂的心绪,沉着的思索良久,忽而开口,吩咐宫女去取些食材。
她亲自泡了一壶花茶,交由宫女捧着,返回去徐凌卿和易元简用膳的殿宇,她一定要见到易元简,也要让易元简见到她,彼此要见一面。
行至殿外,得通报之后,温汀滢缓慢地步入了殿内。
恢弘的殿内,徐凌卿和易元简已经用完膳,正在意兴阑珊的交谈,他们显然话不投机,但又敷衍的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随着温汀滢的出现,殿内寂静了,气氛骤然发生了变化,所有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脸上。
徐凌卿望向她,冷酷的眼神里带有几分猜忌,和微妙的紧张。
温汀滢的气息柔和,脚步朝着徐凌卿走去,而目光直接且坦然的瞧着易元简,他消瘦了许多,矜贵和刚毅依旧。
忽然看到温汀滢,易元简顿时心如刀割,她一袭华贵的皇后凤袍,身怀六甲,神态仍宛如四年前初见时的秀逸静美。四目相对,她眉宇间娇羞而愉快,仍宛如初见轻吟‘今夕何夕,见此邂逅’时的温软。
她的脸上只有温柔,极其清晰的温柔,没有任何的不适。分离了半年,她并没有经历痛苦的磨难?并没有承受不得已的煎熬?她适应了一切?接纳了一切?
在易元简的注视下,温柔的温汀滢笑了,笑容亲切随和,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别来无恙。
易元简的心越收越紧,气势中的清高刚毅渐甚,他抿着唇,不露声色的隐忍着。在她的笑容里,丝毫不见往日的亲密热切,他难以再继续与她对视,视线微微一垂,不由得落在了她高隆的腹部,怀胎几个月了?
候在一旁的张子俊,悄悄的打量着仨人,仔细的去捕捉端倪。
感受到易元简的视线所在,温汀滢下意识的捂了捂孕腹,心口一痛,忙不迭的目光一转,瞧向徐凌卿,柔声道:“皇上。”
徐凌卿默不作声,一丝不苟的审查她对易元简的态度,审查她的眉角眼梢是否余情未了。